但对雪静悦来说倒是没差,她依旧常往外跑,尤其她改良的手弩,负责制作的木匠和铁匠师傅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她若是临时想到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找他们沟通,很快的,这项武器已经有了八、九分样子了。
当她准备进行最后试验的时候,两方的和谈也正式开始了。
这不是两方第一次和谈,双方人马早已准备妥当,城内居民尽量避免出城,而城外的广大空地上,则是布满蛮人的大帐。
边城这方,向来都是由顾宗淮主持大局,他懒得依照那些繁文缛节,找人搭了座台子,四周拉起毡子,准备了酒菜,随意摆了几盆火盆保证人冻不死就行,他将例行的事宜交由底下人商谈,等真正重要事项他再出马即可。
只不过酒才过一巡,蓄着大胡子的扎儿浑就把话给挑明了说,“我说秦王爷,咱们来来往往的已经许多回了,也算有点交情,如今您身边多了个奇人,别这么吝啬,也把人叫出来让我们瞧瞧呗!”
彼宗淮捏紧了手中的酒杯,但表情依旧平淡地回道:“奇人哪会来我们这种地界。”
扎儿浑笑了笑,回道:“秦王爷太小看自己了,我们这里就是冬日里冷了些,要不然其他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他能够带领这么多部落在这些年和顾宗淮对战多回,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更不是个脸皮薄的,要不然不会前些日子才领人来杀了一场,现在又说说笑笑的套交清。
彼宗淮不希望扎儿浑一直在雪静悦的话题上打转,就算她的身分不是那么特别,他也不会让自己人随意就让敌人给盯上,于是他敷衍应付,眼神却不经意扫过站在扎儿浑身后的男人,那人穿着一身长袍,很明显不是蛮人,不过在蛮族的地位应该不低。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他暗自和老白打了个眼色,老白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他则状若无意的开口。“扎儿浑,你这回怎么带了个新面孔,难不成是想多读点书,还找了个先生来说书不成?”
他貌似调侃,然而锐利的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那个人不放,男人天生都会有种对于敌人的直觉。
比起眼前这个厚脸皮的扎儿浑,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更值得注意。
林碧玦敢出现,自然就不怕人盘查,他露出淡然温柔的微笑,轻做了个揖。
“秦王爷安好,小的不过是来这里游学,又恰好让族长给请来做客罢了。”当今天下在外游学的读书人很多,他说的这个理由不但没有可疑之处,反而符合了潮流。
彼宗淮冷笑,对于他还没问什么就已经把理由找得如此完美的人,要说没有半点问题,他这些年可真是白活了,不过就算明知道有问题,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毕竟今日的重点是和谈,而不是争论这人的来处。
只不过他想含混过去,有人却不肯放过他。
林碧玦笑望着他,态度温和有礼。“将军,小的四处游学,就是想探访天下奇人轶事,如今知道将军麾下有这等高人,不知道可否替小的引见?”
这番话说得软硬兼施,表面上更是挑不出错来,若是一般人,非得犹豫一下该怎么回答,但是听在霸道又强势的顾宗淮耳里,根本就是屁话。
这家伙以为只要把话说得好听一点,他就没奈何了?他说不让见就是不让见,难不成还能把剑压在他的脖子上逼得他说出口不成?
所有人都在等待顾宗淮的回应,然而他却迟迟不接话,甚至不再看对方一眼,过了一会儿后,才拿起酒杯笑道:“我真不知道我这里能出什么高人,我只晓得这样冷的天,来杯温热的酒再好不过了,大家也别客气,喝酒吃菜吧。”
林碧玦明白他故意岔开话题,笑了笑,也没什么不满,退到后方坐了下来,悠然自若的喝洒吃菜。
彼宗淮举杯饮酒,眼神却黯了下来,将他给记在心里,这人绝对不能小瞧。
当夜,顾宗淮回到宅子时,已经一身酒气,麦色的双颊有着浅浅红晕,眼神有点涣散,但是还能够稳稳的走路,所以老白和小黑将人送到门口就各自散了。
边城的夜里冷得让人从骨子里发寒,但是顾宗淮却没有先往屋子里走,而是被达达的声响吸引,绕到后院去。
他见雪静悦身穿皮裘,头上戴着用狐狸毛做的帽子,双手戴着皮手套,一次抓了五枝箭矢,站得直挺挺的,双眼微眯盯着耙子,微侧着头,肩膀上扛了一个类似胡琴大小的弩,靶子却放在墙上,约有三十步开外的距离,在屏气凝神的瞬间,她轻按了下,箭矢离弦飞去,重重射穿靶面,她一次又一次的射击,还会在随身笔记上写写画画。
彼宗淮的全副心神都落在她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这把手弩的特别之处。
雪静悦不是没注意到有人来,不过她专心的先把五枝箭都射完了才转过头来,见他站在那里,勾出一抹轻浅的微笑,像是在月光下绽开的牡丹。
“你回来了。”
“嗯。”他轻轻回应,随即陷入沉默。
他有点恍神,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两人成婚时的不甘心。
他觉得这阵子心绪变化好大,当初发现她眼中已经没有他时,他无法控制的感到心塞烦躁,可最近他似乎又在她眼中看见自己驻留的身影,心头又有种淡淡的愉悦。
虽说他对于情感向来总是慢一拍,但是他的身体却反应出他内心深处最直接的渴望,他想拥抱她,他希望能成为她的依靠。
雪静悦见他一直傻傻的呆站着,放下手弩走向他,可还没近身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喝了不少?醉了?”
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他的回应,她干脆直接牵起他的手,边领着他往自个儿的小院子走去,边道:“幸好我今儿个忙得比较晚,要是我睡了,可找不到第二个人来照料你了,别说洗个热水澡,就是想喝杯热茶我看你都得自己烧水。”
第6章(2)
进到房内,她先让他坐下,接着像个小妻子般帮他张罗解酒茶。
她在房里弄了一个小炉子,将水壶装了水后开始烧水,等待时,她顺手整理一下床铺,边说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改良兵器的感想,“以前的手弩关节太多,显得重,又不能连发,射出去的距离也不长,虽然也算是杀器,但是并不太实用,所以我修改了一下,起码射得稳又快,射程也拉长些许,重量轻了点,但毕竟是木头造的……”她说得专心,完全没注意他来到她身后。
彼宗淮觉得自己像是被迷了心窍,眼里只看得儿她,她的说话声传到他耳中全变成娇媚呢喃,让他想要更亲近她一些,然而他却忘了她曾严正提醒过他,千万别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随便靠近她。
他的手才刚搭上她的肩,她马上一扭腰,狠狠给了他一个过肩摔,他先是撞到墙,接着又摔在床上,接连发出两声巨响。
雪静悦出手的瞬间就知道糟糕了,但已经来不及收回动作,她连忙凑到他面前,紧张焦急的问道:“你有没有摔痛哪儿了?”脑袋同时想着大半夜的,她要上哪儿去找大夫,虽然他的武功比她强多了,但他现在喝醉了,可不能以一般情况来处理。
彼宗淮抚着额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头晕……”
“会想吐吗?”该不会是脑震荡吧?她坐到床沿,伸手轻抚着他的头,一边轻按一边问:“是这里疼吗?还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