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晩餐要记得吃,如果真没有食欲,冰箱有你爱吃的蔓越莓慕斯,多少吃一点吧。那只能放到后天早上,不要浪费食物。”说完,汤书毅走向前,紧紧拥抱她几秒,在她头顶上落下轻吻后,转身离开。
苏清清转头,望向窗外,夜色不知什么时候已全然覆盖大地,如墨般浓重的夜,仿佛生出了无形手,紧紧箍住她的心。
她看见在感情里进退维谷的自己,不管往前或往后,注定要伤害别人。
她看见因为软弱、因为不擅长等待,导致三个人如今都得为爱挣扎。
她痛恨自己……
时间是世上最公平的一件事,所有人经历的过去,无论对错,都没机会再重来一次。
她走到餐桌前,打开戒盒拿出那枚漂亮的钻石戒指,她将戒指戴上右手无名指,凝视好半晌,然后她拿起手机,传了一则简讯,因为这一刻,她连听他声音的勇气都缺乏。
katherine:什么时候能先带我去看看房子?
五分钟后,一则简讯传来。
Donald:刚问过中介,明天早上九点可以看房子,你方便吗?如果可以,我八点半过去接你。
katherine:明天可以,你把地址传给我,我开车过去就好。
Donald:我八点半去接你。
苏清清瞪着手机荧幕,没再回复讯息。
她不知道的是,唐旭初拿着手机坐在柔软大床上,凝视她的简讯许久许久。
第8章(1)
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粉色钻戒,是张扬的答案。
苏清清一坐上车,唐旭初便看见戒指,他知道那是清清给他的答案。
其实,昨晚清清传简讯来,他就确定了她的选择。
如果不是无法面对他,她不至于连拨一通电话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传给他一则简讯,不带任何感情。
“房子距离这里远吗?”一进唐旭初的车子里,苏清清便问,她低头回避着他。
“路程不远,大概十五分钟车程。”唐旭初回答,又接着问,“早餐吃过了吗?”
苏清清点头,说:“吃过了,在家里吃了一些。”
唐旭初没再多说什么,苏清清则一路将目光摆往车窗外。
来到新屋门前,中介已经等在屋外。
他们下车,中介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先递了张名片给苏清清,然后打开屋子大门,开始介绍环境。
苏清清心不在焉地听着,走到游泳池畔,站在棕榈树下,微风袭来,一阵舒爽凉意,她好喜欢这座游泳池。
中介在一旁热情地说着她听不进脑袋里的话,她微笑点头,一会儿随着中介进屋子。
走过宽敞明亮的客厅、餐厅,然后来到厨房,明亮的厨房有座中岛流理台,大概是所有下厨者的梦幻厨房。
可惜,她厨艺不佳,但她记得唐旭初是个很棒的学习者,妈妈脚受伤住院那阵子,唐旭初住进她们家,为她做的第一道食物是青酱意大利面,他拿着打印出来的食谱,买齐食材后,照本宣科地做,味道意外的好,全然不输餐厅大厨做出来的。
后来他还为她烤过夏威夷披萨、苹果派、戚风海绵蛋糕、重女乃酩蛋糕……
他做料理很讲究,每一克材料都秤得分毫不差,他曾对她说:“下厨就像做实验,比例对了,才能做出好吃的东西。”
苏清清看着中岛流理台,这一瞬间想起很多往事,那些无法磨灭的过往,从来不曾随着时光消逝而褪色。
中介叨叨絮絮地在一旁介绍厨房配备,大烤箱、水波炉、洗碗机……
唐旭初见清清视线停在中岛流理台上,他打断中介口沫横飞的介绍,说:“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单独谈一谈?”
中介来回看他们,立即识相道:“好,我出去转转。你们有事再打手机给我,半小时后我再回来。”
“谢谢你。”唐旭初说。
很快,厨房只剩下他们两人,唐旭初走到中岛流理台,模了模仿花岗岩纹路的台面,声音如低沉的鼓,一声一声敲进苏清清的心。
“你十八岁生日之前,跟我说,过生日那天,你想要一个蔓越莓慕斯蛋糕,我花了点时间找到一个口味浓郁的配方,私底下烤过几次,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可惜当时,我没机会送你那个蛋糕……
“本来想,等明年你生日也许有机会,不过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了……你手上的戒指很漂亮。”
唐旭初说那句戒指很漂亮的瞬间,苏清清眼泪便落下。
她声音很低,明显哽咽。“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对不起,我辜负你爱我这么多年的真心……对不起,我没有多等你两年……对不起,我选择了汤书毅……对不起……”
她的话没能说完,唐旭初走过来,紧紧抱住她。
“你不必说对不起,你完全没有错。我昨天看着你的简讯,坐在饭店床上想,如果我能早一点回来就好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两年前,我就应该回来了,但我没有。
“当时医疗队人道支援边境难民营,小小一块区域挤了近十万流亡难民,景象悲惨,到处充满了绝望无助的人,老人、小孩……一张张疲惫的脸,生病的、受伤的,每天我睁开眼,帐外早等着数不清的病患、伤员等待医治,我走不开……
“我时常想起那张光盘片,一百多条人命因为我、因为实验室的一个、成果,瞬间结束。我想,我救不了那一百多人,但我能帮得了眼前看得到的难民。
“日子一天天过去,医疗队的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他们问我为什么一直留下来?我给不出答案。直到医疗队决定完全撒离难民营,那天我收抬东西,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理由非走不可,不是我不愿继续留下帮助那些绝望的人。
“那天我收拾完东西,刚将干细胞生物薄膜与生物转换酶放在身上,反抗军就跨越了边境防线,进入难民营,屠杀流亡难民,我被流弹射中心脏,倒地那一刹我看见你。
“我用最后力气贴上生物膜,打了转换酶,难民营那些熟识我的人见我受伤,冲到我身边,不惜牺牲生命也要护着我,因为他们感谢我两年多没离开……
“难民营里很多人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尽避他们的中文发音很不标准,但是他们觉得喊我中文名字,会让我有在家乡的感觉,他们总是喊我唐旭初医生。
“那一天很多人为了把我抬到阴密的地方而中弹死亡,我能活下来是奇迹,也受到很多人帮助……后来国际救援组织将我送到邻国安全的医院,不能理解为何我心脏卡了一颗子弹,身上却没有伤口。
“我没多作解释,打了电话给亚力,我想见你,那是我当时最大的心愿,亚力动用关系让我在最快时间来到加州……”
苏清清听得入神,他回来到现在,不曾说他受伤的经过。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说这些吗?”
她揺头。
“你相不相信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在难民营待了两年,那些难民视我为家人,所以在我最危急时,他们愿意牺牲生命保护我。我种下因便得了果。懂我的意思吗?清清,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是我没有陪着你。
“假使那两年是我种下的因,那么今天你才会是我收成的果,错的不是你,一直都是我,我回来太晚。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听着听着,苏清清伏在唐旭初的怀里,哭得痛彻心扉。
唐旭初不再说话,静静听她哭,很轻很轻的拍她因哭泣而震动的背,任由她宣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