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嫂子一家做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任家五口艰难时候伸出援手的人,得到了刘氏的丰厚回报。
两盒子点心、两块细棉布、外加一坛子好酒、一条肉,实惠至极,乐得一家人都是笑得阖不拢嘴。
免不了同娘家婆家说起的时候,慢慢被村里人听去,然后任家摆摊卖吃食发了大财的消息就在村里流传起来。
陈氏上次吃了个哑巴亏,虽想要再把二儿子一家抓回手掌心捏着,可一时又没有好办法,于是耽搁了下来,如今听到这事,冯氏在一边更是撺掇——
“娘啊,您看老二一家,真是白瞎了娘这么多年对他们一家人照料有加了,如今发了大财,不说把银子送过来孝顺娘,反倒给了外人,实在是太不孝了,这样您都不吭声,怕是以后他们一家人眼里更没您这个长辈了。”
陈氏就是个炮仗,耳根子又软,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被大儿子一家哄得团团转,死命欺负老二一家。
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扔下家里饿得嗷嗷叫的两头猪便跑去了村头草棚。
这会儿日头已经升上半空,任家五口自然都在摊子上忙碌,草棚里空无一人。
陈氏踹开了破木门,里里外外翻了一圈,可别说银子,就是米粒都没见一颗,好不容易在窗外大缸里找到大半缸稀熘熘的古怪吃食,伸手戳了一点放嘴里差点咸死人,于是扔了盖子,大骂几句就回去了。
待到晚上,任家五口回来,还以为家里遭了贼。
刘氏忙着去看埋在房后的钱罐子,任瑶瑶就在后怕她的一缸豆瓣酱还好没被糟蹋。
任大山出去转了一圈,阴沉着脸回来了。
任月月和辉哥儿还拎了棍子守在门前,大有同贼人血战到底的架式,结果被老爹拎到一旁,很是呵斥了两句。
刘氏猜到几分,忍不住呛了他几句,“有本事到老宅逞威风去,骂我闺女儿子做什么,跟着你这个当爹的,他们半点福都没享到,这会儿还要再替人家挨骂不成?”
任大山被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抱着脑袋蹲在门外咳声叹气。
任瑶瑶这时若是还看不出光顾自家的“贼”是陈氏,那就真是太过蠢笨了。
有时候就是这般,外人其实能给的伤害没有多厉害,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是致命伤。
刘氏即便骂也不敢找去老宅,任大山更是只能抱头叹气,没一个拿陈氏有办法。
这样的事,以后随着家里日子渐好,怕是会越来越多,这次侥幸没什么损失,下次就不见得也能躲过去了。
看样子,搬家已是迫在眉睫。
但是,搬到哪里去呢?
进城?吃喝穿戴都要添置,任家就算如今每日有进项,但家底实在太薄,万一买卖有个波折,怕是在城里都能饿死。
若是搬进村子,也没听说谁家有空房子能租或要卖啊。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任瑶瑶心里琢磨着,手下也没停歇,取了镐头,直接把酱缸下边又掏空了一截,几乎就是要把酱缸整个埋进地下了。
接着盛出一小坛子今日做肉酱用,缸上就严严实实盖上盖子,转而又请老爹搬了一块大石头压上去。
以陈氏的力气,多年来养尊处优的老胳膊老腿,若是敢搬动这个石头,怕是第一个累折她的老腰。
一家人因为这件事都是愁眉不展,任月月和辉哥儿也不敢玩闹了,吃过饭就老老实实睡觉。
第二日到了摊子上,花生酱烤饼一出炉,香气随风飘散出去,就是最好的吆喝。
书院里的书生们出不来,就派了小厮从后门偷偷跑出来买上一篮子回去,同窗们分一分。
有那没赶上的,就趴在墙头悄悄喊几声,任月月和辉哥儿最喜爱这个活计,乐颠颠送上自家的烤饼,偶尔还能得上一两文铜钱的跑腿费。
这点钱一般刘氏跟任瑶瑶都不会要,两个孩子存下来当做零花,一段时日下来也攒了有二三十文,乐得他们每日都要数上七八遍。
这日午后,阳光分外炙热,知了都躲在蔫蔫的树叶后,街上行人眼见就少了很多。
还有几日就是七嫂子家的小儿子抓周,刘氏琢磨着要送块缎子过去。
七嫂子生了两个闺女,才得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疙瘩一般,刘氏除了要给七嫂子长脸,也是同老宅置气,先前那么多年,实在被压榨得太狠了,如今过得再好也是心头难平,更何况昨日陈氏刚刚上门“抄”过家呢!
任大山不放心媳妇儿,自然要跟去。
于是摊子上,就剩任瑶瑶一边刷洗碗筷,一边监督弟妹背乘法口诀。
前世她学得最好的就是心算,一来要替父母打理家里油坊的进出帐目,二来也是这个不需要运动,锻炼大脑最好。
辉哥儿和任月月正是学习的好年纪,家贫暂时去不了学堂,她就兼职做了他们的先生。两个孩子贪玩,背个口诀都是乱七八槽。
任瑶瑶气得抄起筷子正要一人打一下,以作惩罚,不想摊子上却来了位“稀客”。
“嗯,周少爷,您怎么来了?”
任瑶瑶赶紧偷偷扔了筷子,又扯了身前的围裙擦手,很有些窘迫的红了脸。
少女怀春,虽然只是单纯的爱慕,但总不愿意被人看到她泼辣的一面。
隋风舟今日穿了一件浅青色绸衫,头上插了乳白色的玉簪,许是这些日子休养得不错,脸色没有当初那般苍白,好似还丰腴了一分,自然也就更加丰神俊朗,风度翩翩。
他扫了一眼陶盆里的筷子,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开口时却依旧淡淡,“闲来无事,宅院里憋闷,出来坐坐,也尝尝名扬塞安的肉酱豆花儿。”
任瑶瑶闻言欢喜,一边招吻他坐在最阴凉的角落,一边笑道:“周少爷这么想就对了,生命在于运动,再社实的人闲上三年也废了,多出来走走,看看山水,看看世间百态,不但长了见识,对身体也好呢。”
“生命在于运动?”隋风舟挑眉,虽然觉得这话古怪,但细想又觉极有道理。“姑娘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哎呀,周少爷不要这么说,不过是随口一句闲话。”
任瑶瑶看不得他客套,端了青花碗放在他身前招呼道:“这一碗肉酱豆花儿,是我答谢周少爷平日照料的。”
隋风舟扫了一眼几乎盖满豆花的肉酱,嘴角轻翘了起来。
平日在墙里可是没少听那些书生吵闹,要这姑娘多添一勺肉酱,但每次都不可得。
没想到,今日他倒是有此厚待,若是被那些书生知道,怕是不知要嫉妒成什么样子呢。
身为侯府长子,又自小体弱,山珍海味,甚至百年人参都当萝卜吃的不当一回事。
但所有的珍馐佳肴好似都没有眼前这一碗豆花美味,雪白的女敕豆花上衬了几粒碎肉,好像微瑕的白玉,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滑女敕咸香,确实有让人喜爱之处。
任瑶瑶偷眼穿过去,温澜如玉公子,纤长手指握着木勺,一勺又一勺吃着豆花,那般闲适安然,好像这里不是闹市里的小摊子,是春风吹过的山巅,是桃花开满的河岸……
第七章 一日为师,终生为“娘”?!(2)
“姊,我们背完了,给糖吃,给糖吃!”
任月月和辉哥儿背完了口诀,跑过来要奖励,也把任瑶瑶从花痴中惊得回过神来。
她慌得脸色更红,扯了弟妹到一旁,却没有看到隋风舟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嘴角笑意更深。
任摇瑶有些羞恼的拿弟妹当“出气筒”,“你们两个懒蛋,七八日了才背会口诀,有什么可显摆的。再去做道题,一加二加三加四,一直加到十,看看总数是多少,谁先算出来多给一块芝麻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