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瑶说着话儿就把烤饼都拣了出来,示意娘亲送去给别的摊贩尝尝。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都是卖吃食,但总归不同,任家又如此会做人,方才还远远观望的摊贩们接了热呼呼的饼子,脸上也都带了笑。
刘氏偶尔也说笑几句,倒也热闹起来,任家便顺理成章的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任瑶瑶瞧见娘亲已经笑着同卖馄饨的老大娘聊起哪家杂货铺的粮油便宜实惠,就安心的继续烤第二炉饼子。
原本按照任大山的打算,烤炉是要安在村子草棚里,不过她却坚持挪过来。
花生酱烤饼,虽然凉了也味道不错,但总不如刚出锅时候那般外酥内软,喷香诱人,每每开炉时飘散出去的香气就是最好的“吆喝”,无声胜有声啊。
这不,已经有好几个路人拐过来询问价格了。
她在这里美滋滋的想着生意肯定兴隆,却不知道墙里还有另一个人肚里也是馋虫造反了。
隋风舟一手拿着书,正躺在桃花树之间,四月的日头晒得他昏昏欲睡,暮春的暖风调皮的摆弄着他的青色衣襟,飘飘然宛如谪仙误入凡间。
小书僮是周福刚刚买进府不过三个月,跟在主子身前伺候没几日,眼见主子风姿过人,又整日手不离书,很是崇敬。
主子晒了太阳享受春光,他就乖巧的拿了松果烧水煮茶,可惜,茶香没飘起来,反倒被墙外的饼香抢了风头。
小书僮懊恼,皱眉瞪眼睛想要抱怨几句,结果就听到主子肚子好似“咕咕”响了几声。
他惊得张了小嘴巴,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隋风舟抬手拿下盖在脸上的书册,神色里难得带了几分窘迫,淡淡吩咐小书僮,“去寻管家买些墙外的饼回来。”
小书僮赶紧应了,带了满肚子的疑惑跑去寻了正指挥仆役疏通水渠的管家。
周福听了主子吩咐,很是感慨的赞了一句,“咱们家少爷就是仁义,任家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不但送了厚礼,今日还特意帮忙开张。”
一众下人有不明白当日之事的,免不了多问几句,周福很是嘱咐一通,末了道:“以后你们见到任家人客气一些,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咱们少爷仁义,大伙儿也别坏了少爷的名声。”
“是,管家。”
周福嘱咐完就当真带了一个站厮拎着食盒出门去了墙外。
任瑶瑶手脚麻利,正取了第二炉烤饼,本来还盘算给询问的路人免费尝尝,纯粹给自家做个广告,结果就见周福带人走过来,赶紧笑着行礼招呼道:“周叔,我还不曾上门拜访,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周管家听她唤得亲近又不失礼,心里熨贴,说话也就更和气了,“任姑娘不用这么客套,我们少爷听说姑娘的摊子支起来了,特意遣我来给姑娘捧捧场,邻里之间,以后常来常往,还要多走动呢。”
任瑶瑶想起当日那个身形单薄却挺拔的身影,心头不禁一软,那般清风朗月的男子,偏偏算不得康健,出外行走半日就能生生晕死过去,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呃,周叔,那个……嗯,身体还好吗,可是已经恢复了?”
周福自然知道任瑶瑶问的是自家少爷,赶紧点头,接着岔开话题道:“这烤饼嗅着可真是香啊,赶紧趁热给我装十个,拿回去正好给我们少爷当点心配茶吃。”
刘氏一直在旁边插不上话,这会儿麻利的取了烤饼放进小厮递过来的食盒里,放好后还一个劲儿的谢过周福。
周福扫了一眼拘谨的任大山、惶恐的刘氏,还有咬着手指缩在娘亲身后的两个孩子,很是有些疑惑,这样普通的农家怎么就生了个伶俐的姑娘?
难怪老话常说,歹竹出好笋,这一家子也是有福气的。
他却是不知道,待得几年后再想起这会儿的事,很是感慨用词不当,何止是歹竹出好笋,简直就是蚌壳出珍珠。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周福拎走了半烤盘的烤饼,扔下的一角碎银子,爆竹引线一般彻底点燃了路人的热情。
你一个,我两个,眨眼间就把剃下的烤饼买光了。
花生酱本就美味,夹在酥软的面饼中烤得金黄,比之馒头更香甜,比肉包子更温和清新,但又一样能饱月复,几乎是立刻就博得了众人的喜爱。
其它路人凑热闹聚来,等着吃个新鲜,就是买过的几人也打算再买几个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一时间,任家的小摊子前倒有些人声鼎沸,生意红火至极。
任瑶瑶感激周福和只见了一面的隋风舟如此关照,本来打算再送一份谢礼,只是这会儿如此忙碌,也就耽搁下来了。
第六章 两张药方(1)
日头刚刚偏西,准备好的面团和花生酱就都用光了,青砖炉子熄了火,一家人都是累得坐在一起不想动。
卖包子的汉子看了大半日,到底忍不住嫉妒地跑来搭话,“哎呀,大兄弟今日可是发财了,没少卖银钱吧?”
任瑶瑶怎么可能同外人说实话,笑嘻嘻含糊应了两句就赶紧招呼爹娘弟妹收拾了锅碗瓢盆回家去了。
至于桌椅还有青砖的烤炉,周管家早就答应帮忙照料,左右就在周家墙外,门房不过是多瞄几眼的小事。
任大山推着从老七家借来的独轮车走得飞快,刘氏拉着三个孩子跟在后边,心里的喜悦就像旁边田地里的秧苗一般疯长。
任瑶瑶背上的钱匣子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撞击,鼓点一般惹得全家人脚步更雀跃。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的草棚,谁也没有心思去卸车,直接把破木板钉成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然后开了钱匣子,全家聚在一处数钱。
刘氏没读过书,只能数到二十,任大山也差不多的水准,任月月和辉哥儿更是只能数到五,但这并没有打消他们的热情。
很快,铜钱被一枚枚数好,穿上了麻绳,叠放得整整齐齐。
五百零四文加周管家给的一角碎银,总共大约有七百多文。
不过花生酱是自家的,细面是周家送来的谢礼,干柴是山上砍来的……细算起来,这第一日的收入居然没有半点本钱,全都是赚来的。
七百文啊,任大山要累死累活做工一个月,刘氏要绣一百双鞋垫才能赚回来。
如今,不过大半日,就这般轻松容易的堆在全家人面前。
“呜呜,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刘氏张了嘴想说什么,却是忍耐不住地哭起来,眼泪噼哩啪啦掉着如同夏日的急雨,止也止不住。
虽然她当日以死相逼,带着男人和孩子分家出来,打定主意饿死也不回去,但天下之大,哪有人不想好好活着呢?偶尔夜半,她也曾害怕得睡不着,害怕养不活三个儿女,害怕最后还是要带着他们回去老宅当牛做马……
如今,这些恐惧就像心头大石,被一脚踢飞了,以后,就算每日赚不了这么多银钱,但只要一百文,也足够全家人温饱,再也不怕饿死儿女了。
“娘,您别哭啊,好日子在后头呢,这才第一日啊!”任瑶瑶也是心酸,赶紧抱了娘亲哄劝。
另一边任大山也是红了眼圈儿,但他是男人,不好掉眼泪,偷偷抹了一把眼睛就出去砍柴了。
任月月和辉哥儿不明白娘亲为什么哭,老老实实倚着娘亲的腿,惹得刘氏哭得更厉害了。
“娘,您快别哭了,赶紧先把钱串藏起来才是正经,万一老宅那边人过来,或者别人上门看见了,怕是又要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