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染一瞧哭笑不得,她真的不是酿酒来卖的,而是果子品相太差卖不出去,为了避免浪费,她才这么做,只好忍痛暂时把生意往外推,但也想着,到了明年果子又成熟了,她就能再酿一批,葡萄酒、樱桃酒、石榴酒等对女子较好,她打算多酿一些,其余若卖价不错就全卖了。
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讨酒的人太多了,连宫里的皇上也派人来取——真是直接拿走,没给银子,而嫔妃们也有意无意的暗示要送礼,温府的酒根本不够人拿,她屋里的十坛樱桃酒还是她事先藏下的,要不然恐怕会被搬空。
这一年,是很热闹的一年,温府像被人逼债似的允诺隔年一定再酿酒,而且人人有份,这才把堵门的人送走。
同时,温千染又买了一块地,她种梅,因为她想念前一世的酒梅、脆梅、紫苏梅、甜菊梅,长了三岁,吃货的本性还是不改,身上的肉只多不少,更显圆润。
第四年,丰收年,地里的作物和荷塘都有惊人的收获,温千染赚来的钱还了向祖父借的五千两还有剩余。
第五年,也就是今年,温千染十岁了,她的身子像柳条儿抽芽般的往上窜升,婴儿肥还在但明显瘦多了,一节一节的肥藕臂褪去颤抖的肥肉,显得女敕软滑腻,白皙纤细。
这一年,温浩培已在国子监当正六品的司业,娶妻杨氏,已生一子。
而温浩斐升官了,由六品寺丞升上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当年有孕在身的沈芸娘又生了一个儿子,温千染还是府里唯一的嫡女,没人争宠,不过这两年沈芸娘因为儿女争气、丈夫升官,她在府里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没人再敢说三房穷酸。
早年种下的茶树也能采收了,温千染将山围起来弄成茶园,又盖了制茶的茶庄,请了两名南方的师傅制茶。
今日她为了茶叶的杀青、炒制、烘焙而上了茶山。有了第一座庄子的她开始常常出门,起初是三、五个月才出门一趟,后来是两、三个月,最近两年是一个月出去好几回,忙得时候几乎连着数日往外跑,温家人的不放心随着她的外出次数逐渐放松,也不再时时刻刻的盯着,担心这块肥肉被人叼去。
但在她出门不久,一个会改变她平静生活的人就到来了——
“常嬷嬷,还没到吗?”苏晚蓁轻柔的嗓音娇娇弱弱的,像那风中的柳絮,彷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快到了,姑娘,进了城门再走一刻就到了。”常嬷嬷生了张瘦长脸,显得有些刻薄,一双老鼠眼总是东瞄西瞟。
“常嬷嬷,我很害怕。”苏晚蓁怯生生的说着,她看来十一、二岁的年纪,脸色泛白的依偎在女乃大她的女乃娘身边,但是她眼角微微往上勾的狐狸眼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合的锐利,看似深沉而老练。
“别怕别怕,老奴护着你,大小姐是好人,她一定会收留我们。”大户人家都怕丢脸,她无赖一点不就留下了。
苏晚蓁捂着脸轻泣,“常嬷嬷,我要是没你该怎么办,我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呜呜……”
“胡说什么,我的姑娘,老奴会一直陪着你,赶都赶不走。”常嬷嬷拍着少女的背,轻声的哄着,却没看见少女暗下的眼神。
一直陪着她?
哼!老贼婆倒是想得美,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她再坏她的好事,让老贼婆的女儿和她争宠,害得她备受丈夫冷落,孤独寂寞地在后院中过完一生。
谁对不起她,她都要一一讨回来!进温府,是她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她要好好利用这家人的善良,造就她日后的无上荣光。
等她在温府站稳脚步后,常嬷嬷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她的下场只有——死。
穿着半新不旧衣裙的苏晚蓁背靠马车车壁,把膝盖蜷缩起来,像是一名不安的孩子,需要很多的保护,但事实上她时时警戒,观察四周的动静,她是伺机而动的野兽,等着一跃而起扑杀猎物。
“可是姨祖母从没见过我,她会不会不肯认我把我赶出去?”她面露惶色,声音生怯。
常嬷嬷目光一闪,握住她的手。“不会的,姑娘多心了,你和小姐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大小姐肯定一眼就能认出你来,姑娘尽可放宽心,不用再愁锁眉头。”
“真的吗?我长得像祖母?”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在苏家,除了她娘外,唯一关心她、在乎她死活的便是缠绵病榻的祖母,她自个儿的亲哥哥还想把她卖掉。
“嗯!像极了,连凡事不与人争强的性子也像,所以小姐才特别疼你。”一提到老夫人,常嬷嬷轻拭眼角。
苏老夫人是个多病的人,早就被大夫判定拖不过年关,果不其然,在腊月二十七日寅时三刻溘然病逝,卒年四十九岁,三子二女俱在前相送。
可五个儿女送终不表示孝顺,而是急着争产,苏老夫人生前手边攒了不少私产,有银子,有铺子,有几百亩的土地和三座庄子,以及她年轻时温老夫人送她的首饰,每一件都十分值钱,他们早早就在屋子外头等候,等苏老夫人一断气就赶紧分产,谁都不想落于人后。
一个年过得糟糕透顶,苏老夫人的身后事办得相当潦草,除了头三天有人守灵外,其他日子灵堂空荡得很,连个烧纸、捧饭的下人都没有,只有苏晚蓁记得点香烛、早晚三炷清香。
饼年期间不出殡,苏老夫人的棺木一直等到二月才下葬,但在这期间,五个儿女为了老母亲身后遗产闹得不可开交,几乎成了地方上的笑话,人人鄙视。
最后是苏晚蓁的父亲抢得大部分,拿走一半私房,两个兄弟又分走了剩余的三分之二,出嫁女各得一副头面和三百两银子,这场闹剧才终于落幕,渐渐地平息下来。
可没有人知晓,在这之前苏晚蓁已一点一点的偷走祖母的私房,她早知道祖母过不了四十九岁大劫,因此趁祖母神智不清之际,悄悄开了藏私房的暗柜,蚂蚁搬家般悄然无声的取走大半财物。
此时那些财产已被她换成大面额银票数张,缝在她腰带的夹层,她蜷着身子除了佯装不安,也是在护着她的银子。
至于珠钗、发簪之类的首饰她一样不取,因为祖母都戴过了,她爹和其他人也看过,若少了一件必定追究,她不能因小失大,短视的为了小钱而让他们查到她头上,坏了她出走的计划。
懊舍弃的就要舍弃,走得决然,不该留恋难舍,她上一次就是为了这一点点亲情而差点赔上自己,相信亲爹不会害她,以至于那么狼狈地匆忙逃走。
苏晚蓁微带媚色的狐狸眼闪着深浓的恨意,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死时三十有七,她知道接下来的二十五年会发生什么事。谁是位高权重的近臣,谁是未来的明君,她了若指掌。
老天给她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十一岁那年,如今她十二岁了,是可以议亲的年岁,她要凭借重生前的记忆为自己图谋。
“咦!怎么是太傅府?”应该是这里没错呀!七、八年前她还代老夫人来送过年礼。
常嬷嬷狐疑地瞧着像是新挂上去的黑檀木匾额,不解温大学士府何时变成太傅府,苏晚蓁却是暗暗心惊,想着,不对,早了两年,上一回,皇上在她十四岁那年立了太子,钦点温大学士为太子太傅,温府顿时成了炙手可热的太子帮……
难道是她的重生让事情有所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