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丽平她……”向夫人不放心地看着女儿,咬了咬唇。
陆诗妍也是迷惘又困惑地望着两人,她很努力的想理解他们的话,却仍旧一头雾水。
咱们向家?这两夫妇姓向?他们是谁?为什么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像是……像是爹娘对女儿说话般?她爹娘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们是谁?”陆诗妍努力让咬字更清楚一些。
两人一怔,瞪大眼睛的瞅着她。
“我们是谁?!丽平,你这是怎么了?”向夫人惊慌的抓住女儿的手,哭道:“闺女啊,你是真疯还是卖傻?别吓娘啊!”
“闺女?”陆诗妍秀眉一拧,满月复疑惑地看着向夫人。
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房里另一侧的镜台,镜子映照出一张她从不曾见过的面孔,她的心猛地一惊。
“我……是谁?”她瞪大眼睛问着眼前的这对夫妇,“我是谁?!”
“你……”向夫人先是一顿,然后满脸忧愁地道:“你是向丽平,我们的亲闺女呀!”
不不不,她是陆诗妍,安阳陆家的陆诗妍!
突地,她感到一阵晕眩,再度失去了意识。
此时,陆诗妍以向丽平的身分,押着由一头骡子拉着、堆满各式值钱或不值钱的古董的板车,跟老管家费管家前往城里新开不久的“万宝斋”。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出事后,魂魄竟会附到向丽平身上,从此有了全新的人生及开始。
她不是没想过回到陆家,可她能拿什么理由离开,说出事实不是被当疯了,就是被当妖物,而且徒增向家夫妇的伤心……如此一想她回去的心思就压抑住了,也不敢提起这种离奇的事。
向家本在景安城从事古董买卖,向老爷一时贪心不察,收购了一批来路不明的古董,原以为捡到了便宜,却没想到这些古董中有几件是等级极差的淘汰劣品,其余的都是作工还算精细的赝品,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迸董售出后,客人发现买到了劣品及赝品,气得上门理论,此事外扬,向家古董店声誉受损,一夕之间便垮了。
为了清偿部分货款,向家遣散了家里的伙计及仆婢,可是这样仍是不够,只好收了金老板的聘金,就是因为这样,向丽平必须被迫嫁给年已六十的金老板做小,才会一时想不开而上吊求死。
她便是听闻向家古董店要贱卖古董,才会从安阳城出发来到这儿,未料中途发生意外,没了性命,魂魄仍寻到了这儿来,还上了向丽平的身。
她想,这是天意吧!
向丽平原本死了,可是她附了向丽平的身,向丽平又活了,她的命运已然改变,而她也即将改变向丽平的人生,她绝不嫁金老板,她还要把向氏古董店的招牌重新扛起来。
为了周转变现,向家必须先将一些真品卖掉,结清债务,才能再慢慢去收购一些古董买卖,从中获取价差。
她想,以她在古董监别上的卓越能力,一定能让向家东山再起。
思忖着,他们已经来到万宝斋。
万宝斋位在景安城大街最热闹的一段,三间门面的大店铺,朱红色大门,气派体面。
费管家说万宝斋的店东来自淮城,是富可敌国的巨贾,在景安城开业月余,据说月营收已近两万两银,财力惊人。
“费管家,咱们先进去打个照面。”说完,她请万宝斋门口的伙计帮她看着板车,便领着费管家走了进去。
店内人声鼎沸,各个朝奉柜台前都有典当卖物的客人,还有不少客人坐在边上候着,伙计们正热络的端茶送水,又有一些好事好奇的客人凑在柜台前欣赏着别人家的物件,顺道品头论足一番。
她不知找谁说话,只得随便挑了一个柜台凑了过去。
瘪台后方坐着一名年约二十多的年轻朝奉,正拿着一名客人拿来卖的瓷瓶,翻来倒去的端详着。
监定古瓷器主要从款式、造型、纹饰和胎釉特征方面下手,根据款式来确定瓷器新旧及真伪,是监别工作中重要的一个环节。
那客人一脸小心翼翼地道:“我这瓷瓶可是大朝康平年间的官窑所出,你给瞧瞧那上面的花鸟字体,可都是少见的精致呀!”
那年轻朝奉看了看,点点头道:“确实精致华美……”
“你可得给个好价钱,这瓷瓶已有两百年历史,可是我家的传家宝,要不是有急需,是打死都不卖的。”客人说道。
“唔……”年轻朝奉思索着,有点疑虑,“贵客请等等,我请大掌柜过来过个眼。”
客人脸色一沉。“若你们不要这瓷瓶,我可拿到大街另一头的九珍轩去了。”
“这……”年轻朝奉一听,有点慌了。
陆诗妍在一旁看着,那瓷瓶上头的花鸟字体确实精美,横、竖、撇、捺、勾、挑、点等的特征俱全,釉色也十分鲜艳华美,不过当那年轻朝奉将瓶倒过来之时,她注意到这瓷瓶圈足属于宽幅,这就表示瓷瓶并非大朝康平年间所出。
于是,她走上前,问道:“可以让我过个眼吗?”
朝奉愣了一下,男人也愣住。
“姑娘,你是……”
“家父正想找一只大朝康平年间的瓷器收藏,可否让小女子瞧瞧这物件?”她随口胡诌。
年轻朝奉看着那前来典当的客人,问道:“爷,你说好吗?”
客人瞧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也好,万宝斋不收,我卖别人也行。”
有了客人的同意,年轻朝奉便将瓷瓶小心翼翼的递出。
陆诗妍小心反覆地确认,思索时,不自觉伸出右手食指搓弄着微微纠结的眉心。
须臾,她确认了自己方才的初判。
“这只瓷瓶并非大朝康平年间的官窑所出。”她笃定地道。
此话一出,客人及年轻朝奉都愣住了。
“你……”客人不悦地看着她。“你是谁?凭什么说我的瓷瓶不是大朝康平年间所出?”
她沉静一笑。“大朝康平年间官窑所出的瓷器,圈足属于窄幅,底心内凹,器身薄透,也因此保存不易,多有毁损。”
听到她这么一解释,年轻朝奉不禁露出惊讶表情。
“物以稀为贵。”陆诗妍续道:“因为罕有,这些瓷器全都进了宫中,难以外流。”
“你这是说我的瓷瓶是假货?”客人愤怒地质问道。
“不。”她道,“依我看,这瓶确实是官窑所出,但这形制属于新朝的物件,不过二十来年的时间,数量极多,常用来打赏文武百官,但一般来说只是寻常日常物件,并非可供收藏的珍宝。”
年轻朝奉一惊。“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假。”陆诗妍很有自信地道,“若不信,可请贵宝号的其他朝奉或大掌柜前来监别。”
那客人听见她这么说,一把将瓷瓶抢回来,气冲冲地道:“哼!我不卖了!臭丫头,你给我记着!”他将瓷瓶收入盒中,旋身离去。
离去之时,那人差点儿撞上费管家,费管家看了他一眼,露出疑惑的神情,那人瞥了他一眼,眼神有点闪烁。
费管家皱起眉头,仍在思索着什么,可那人已迈开步子,飞也似的离开了。
年轻朝奉想起自己差点高估买价,不禁松了一口气,抱拳一揖。“姑娘及时指正,康宁在此谢过。”
“好说。”陆诗妍点头一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姑娘好眼力。”这时,传来了男子不疾不徐、低沉又迷人的声音。
新铺子万宝斋在景安城开张,从无到有,都是靳雪鸿一手策划推动,为求慎重,他亦亲自坐镇。
他乃是淮城钜富靳长东的独子,年二十有五,他自幼学商,十六岁便已能独当一面,并开创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