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招财也不与他相争,点头说道:“要不这样吧,你走左边那条,我走右边这条。”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趁机摆月兑他。
“我们两人都是要回苏云城,为何要分开走,何况你一个姑娘……”
她抬手打断他的话,“既然我们挑选的路不同,何不分开走,不是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我是个姑娘,但我既有办法能从水里把你救起来,还能教你怎么分辨莲雾,自是有办法能自个儿回去,你就甭为我操心了。”
她打小在杏花村长大,又常在村子旁那座大山满山跑,要在荒郊野外求生,她比他还懂。反倒是他一个大少爷,要从这儿平安的走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他该担心自己才是。
路挽风冷着脸纠正她,“那句话不是这么用。”
“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这么用。”
“是吗?”她模模鼻子,呵呵一笑。她从六岁到十岁,一直跟着大哥和二哥在族学里读书。本来娘不肯送她去上族学,后来她去求了身为村长的大伯和大伯娘,他们连生五个儿子,对她这唯一的侄女可疼得紧,她一撒娇就答应了她,还替她去劝了娘,她爹倒是不反对,于是她就在族学里跟着大哥和二哥学了五年,读书识字不成问题。
不过夫子教的那些四书五经,她同二哥一样,一读就头疼,但她算学倒是学得意外的好,就连夫子都夸她。
也不知是不是同她的名字有关,她打小就喜欢做一些能赚钱的事。
约莫八岁那年,因她爱吃桑椹,那年山上的野生桑椹被人摘光,她便央着爹在自个儿家的田里种几株桑树。
爹素来疼她,便在一亩旱田里,种下二十来株桑椹苗,而后桑椹结满果实,她和娘摘下那些桑椹,做成桑椹酱,趁着赶集时,拿去集市上卖。
后来有个妇人来偷摘她家桑叶,被她和爹抓到,那妇人说是因他们村子那儿的桑树得病全都死了,她家养的蚕没桑叶可吃,听说杏花村有种桑树,所以才会跑来偷摘,求他们放了他。
她当时提出交换条件,让妇人教她养蚕,以后便可以随时来摘桑叶,妇人答应了。
在她去妇人家学会以后,回来便教给娘和大伯娘,他们两家开始养蚕,两、三年后,她家和大伯家靠着养蚕,一年就能赚得一、两百两的银子,村子里其他的人见状,也开始跟着养蚕。
这期间她发现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喜欢赏兰,便和二哥上山寻找一些罕见的兰花回来培养,等养好了,再送到城里去卖。
一株兰花的价格,好的话有时能值好几两银子,一年下来,往往能赚上几十两,村子里有人见了,也开始跟着上山找兰花来卖。
后来她见那些大户人家喜欢风雅,于是想出一个主意,将几种花草种在盆子里,再找来几块奇特的石头,或是做些小房子、小桥、小椅子摆在里头,做成一个小小的花园。
她和二哥先试做几个拿到城里去卖,当天就全被买走,赚了十五两银子,之后,村子又有人开始仿效他们做起那小花园来卖。
大伯和大伯娘常说她是村子里的福星,这些年来出了不少赚钱的主意,不仅让他们寒家,连带村子里的人也赚得不少银子,如今村民们顿顿都能吃到白米饭,孩子们也个个都长得很结实。
大伯娘还夸说娘给她取的名字没取错,果然很能招财。
也不知现下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她无论如何都得甩开路挽风,赶回家一趟,免得家人不知情,以为二哥真撞死她了。
想了想,寒招财提议道:“不如这样吧,眼前的路就只有两条,咱们两人总有一人能走对,你先走左边那条,我走右边这条,发现走错了,再回头就是了。”
见她似乎打定主意想自个儿走,路挽风略一思忖,退让一步,“你若非走右边这条,那咱们就先走这条试试吧。”
听他竟不再坚持,她有些错愕,“你不走左边那条了?”
“我不能丢下你自个儿走。”当初他溺水时,她既没弃他于不顾,他也不会弃她而去。
“我能照顾好自己,你用不着担心。”她巴不得赶紧同他分道扬镳,努力试着劝他去走左边那条。
见她一再想赶他走,路挽风若有所思的觑着她,“你在这种荒僻之地却毫无畏惧,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看起来应当是什么样的?”寒招财反问他。
“当初我在问心观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温雅娴静,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说着,他瞥了眼她裙摆下光果的一双莲足。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那双白皙的双脚,笑了笑说:“鞋子先前落水时就丢失了,我不赤着脚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爬着走不成?”说完,她意有所指的瞟了眼他脚上那双靴子,似笑非笑的劝了他一句,“你那靴子还没干透吧,这般穿在脚上恐会闷出脚气来。”
最后她再补上几句,“还有笑不露齿那是对陌生人才这般,咱们也算共患难过,没必要这般生疏。”从娄竹心残存的那些记忆里,她约莫知道原主生前是什么样的性情,那与她原本的性子不太一样,但现在又不在娄家,她没打算扮成像她那般温婉的淑女。
听见她这番话,路挽风轩眉微动,正要说什么,又听她启口再说:“哦,对了,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克妻的人。”
寒招财这般说,是有意想替原主出一口气。
她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路挽风曾先后定过两门亲事,第一次刚定完亲,那未婚妻就染了怪病暴毙;第二次订亲完不久,对方就在自个儿府里遭毒蛇咬死。后来路家又想为他再说一门亲,才刚请媒人去提,没想到那家的姑娘就被不知是谁乱扔的石子给砸得头破血流,吓得对方赶紧回了这桩婚事。
从此路挽风克妻之名传了开来,与路家门当户对的人家,一时之间没人再敢与他结亲。
后来娄竹心陪嫡母去问心观拜神,巧遇陪祖母去的路挽风,娄竹心对他一见钟情,被她嫡母看出来了。
她嫡母多半是觉得路挽风有克妻之名,怕是不好找到门当户对的姑娘,所以才怂恿她爹找人去向路家提出结亲之意,想趁此机会与路家攀上关系,没想到人家丝毫看不上娄家,更瞧不上她这区区庶女,毫不留情的回绝了。
闻言,路挽风脸色一沉,他哪会不知她是存心说这话来刺他,约莫是想报复当初他拒了与她的亲事。
他一个大男人,不想与她做这口舌之争,而且,不管怎么说,她终是有恩于他,因此纵使心中再不悦,他也没对她说出难听的话来,冷着脸提步走往右边那条路。
见他被她说得无话可回,寒招财翘起嘴角,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一边寻思着要怎么样才能摆月兑这人。
其实他若是翻脸骂她,她正好可以借机与他大吵一架,而后便可名正言顺的各走各的,哪里想到他竟能忍下这口气,一句话也不回。
路挽风在一旁默默望着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寒招财,见她俐落的用山泉将脚底洗净,再在布满水泡的脚底敷上适才摘来后捣烂的药草,最后再取饼两片如脚底大小的肥厚叶片,用藤蔓牢牢捆在脚底。
处理完这些,寒招财站起来,朝他露齿一笑道:“好了,咱们走吧。”这身子真是没用,才走小半天,脚底就磨出水泡来。
他犹豫一瞬,朝她微蹲子,说道:“上来。”脚底伤成那样,她先前竟是一声都不吭,让他有些佩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