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一个女孩子竟然跑到大山去?你长大,翅膀硬了,把我吩咐叮嘱你的话全部搁脑后了是不是?那深山里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有个万一……”她中气十足的声音骂到后面,就那么哽咽了,充满老茧的手挥过来,就要往阴曹的肩膀握去。
这个欠揍、不听话的孩子!她要是失去她……她不敢想……
阴曹不动,“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再说——”她还有始和无尘陪着。
先别说三花神婆哪舍得真的打骂阴曹,手堪堪来到她的肩时,冷不防就被一道极为柔和的风给搧开了,她愣怔了一下,再挥手,又被搧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槁的鬼,她也不看始,握着拳头,气呼呼的一坐回椅子。
见她消停了,始手指轻转,施了法术凭空变出一张白玉凳和白玉小桌,小飞不用人吩咐就开始煮水彻茶,趁着茶水等沸时间,拿出一整套定窑白釉瓷、上头有着龙凤纹的茶具,小飞熟练的拿沸水烫着茶具,那兀自忙碌的姿态,就好像屋子里没有其它人。
三花神婆恍然大悟,这孩子哪是什么私生子,是人家的侍童呢。
她揉揉眉心,好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实在也不明白你这到底是什么命,从小就跟这些脏东西扯不开关系,还以为你搬出来自己住,那些个东西也就不会再纠缠着你不放,想不到你却招惹到这么只妖怪。”
说着,她不禁流下泪来,她的能力那么低微,到底她要怎么做才能护住她的曹儿平平安安长大嫁人?
“女乃女乃,”阴曹的声音带着股说不清的酸楚。“要是没有始,我去不了大山,也捡不回狗头金和那叫大红袍的茶树,我去府城为的就是去换银子,回来买地种茶树、盖大宅,这些事情倘若没有始,我做不来。还有,我想把您接来一起住,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介绍始和您认识,往后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总不能老是把他当成以前的那种东西,您也不自在。”
“他就这么好?”异类其心可诛。
再说种茶树、盖大宅,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他人真的很好,虽然看起来脾气太坏,不过谁没个脾气?”
听到阴曹居然当着旁人的面称赞起他来,始起初是诧异,后来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多的是欣喜。
他活了多少岁月,看过多少悲欢离合,今日居然因为一个“好”字而心生欢喜,他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到这里,他猛灌了一杯茶,也不管茶汤还烫着。
三花神婆闻言打量了一声不吭、看着有着强大气势,大到一出现就让人想匍匐着跪下去磕头的“皇帝”,她拉着阴曹的手,底气不足的问着,“和你同住就不必了,我还没老到需要人侍候,但是买地种茶,你到底换了多少银子?瞧你手上有点钱就乱花,还买一堆不必要的东西,有些钱就大手大脚的,怎么不省着点,要不给自己添点什么也好。”
神婆这是让步了,阴曹过去,把还瘫软在地上的一莱扶起来,安置在桌前坐好,还从始那里拿了一杯茶水给她,也给了神婆一杯,这才挤过去和神婆坐在长条凳上,手很自然就勾着她的,然后竖起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七”。
至于说服神婆来跟她同住,这事还不急,她一定会设法让她住进新宅子享福的。
第十一章 就缺神婆这个主心骨(2)
三花神婆起初没看明白,接着恍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七百两银子?”若是真的,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那得有多少钱啊?
始看着阴曹微微地歪着头,带点小小地得意,看起来十分可爱,他的嘴角也忍不住贝了勾。
阴曹偷笑道:“再多一点。”
因为不敢相信,三花神婆的眼晴瞪得有些大。“千两?”
阴曹咯咯笑,不再卖关子了,“是七万两。”她打算那块大的母子猴的事先不提,她要留下来当传家宝。
可三花神婆的反应却没有阴曹想象中的高兴,神情是惶然的,脸有些白。
“太多了,你一个孩子家家的,如何守得住那么多钱财,而且这村子里的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好的。”她不相信人性本善,这世间怀着恶意的人太多了,没有利益纠葛,自然不打紧,要是扯上银子,就跟苍蝇盯上肉一样。
她太知道一个人手上有了钱,尤其是女子,会有多少人带着各色眼光觊觎,这还是往轻里说的,严重些的,要是招惹了强盗匪徒,那可就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还没过上好日子就愁苦了起来,阴曹知道神婆是过惯了苦日子,心里先把事情都想得周全,方方面面都顾及,而且神婆说的并没有错。
“所以我这不是想盖间大宅子,请许多下人,还有家丁护院,这样谁也动不了我们。”
“你骤然拿出钱来买地,会不会令人起疑?”一个穷得揭不开锅、都快月兑裤子的假小子突然拿出一大笔银钱,谁不会生疑,谁不会问上一问?
“我的银子全存进钱庄,买地这事我可以推给哥哥,说是我爹留下来的银子。”这件事她已想过了。
“你哪来的哥哥?”她明明是阴府长女。
阴曹塞了颗鸭梨给神婆,“我家里不只始一个人,还有个叫无尘的道长,他是用我大哥的名义住进来的,村里人都以为他是来寻我这个妹妹的。”
三花神婆这才想起的确是有这回事,也是她和阴曹关系亲近,对无尘给的暗示一直无法彻底接受,这会儿才想通了怎么回事。
“你这孩子太乱来了!”
神婆的气又上来了,随手就想用手里的鸭梨扔她,可又想到不好浪费食物,便想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拍阴曹,哪里知道腾空飞过来一道凌厉的目光,她抖了下,收回手,咬一口鸭梨出气。
咦,冰凉凉的,又香又甜,莫非是北地的梨?慢着,这不是重点,也才多久不见这孩子,她居然在屋里弄出了个妖怪,甚至道长?!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名声,你的清白?这可怎么办才好?”她一边啃梨一边叹气。
“这不是让您住进来吗?看谁敢说三道四的,再不济我还有一莱。”
三花神婆把视线转到一莱身上。“你自己说你又是什么身分?”
终于回过神来的一莱起身恭敬地给三花神婆施了半礼。“我叫一莱,是姑娘的婢女。”眼光看着地上,始终不敢往始那边瞄一下。
“你这败家的丫头,竟然连婢女也买了?”神婆狮子吼。
阴曹用指头塞住耳朵,女乃女乃的身子看来挺好的,中气十足。“一莱本在东家的别院里做事,东家见我们俩处得好,就把她送给我了。”
“那家里岂不是又要多个人吃饭?这么多开销,你行吗?”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她一下子理不清,曹儿也才几岁,含苞待放的年纪,眼里却已经带着人情冷暧的倦色,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酸楚,无依无靠、没有退路,倘若她的身后有家人护持,又何必为了生活步步为营,若是生活平顺,她又何必女扮男装过日子?
罢了罢了,人都来了,再说也得了那么多钱,如今该烦恼的不是开销。
“那个道士真的有法术?”
“我见过,不诓人的,他不是那种招揺撞骗的假道士。”
三花神婆偷偷压低了声音。“他能制得住这只妖?”
阴曹也跟着小声,“他们就打过一架,看起来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后来就……算是处得还可以吧,谁能把谁制住我倒是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