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二爷。”尔刚一溜烟地跑了。
“坐下吧。”冯珏拐了身旁另一张椅搁下。
来福坐下,直瞅着他品尝自己的手艺,想起得要好几个月后才能见到他,心底是难喻的苦涩。
“用过膳了?”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嗯,在厨房和大娘她们一道吃过了。”
他应了声,吃着腌菜,口感更为清脆,可是愈嚼辣味愈是明显,他不由得嘶了声。
见状,来福赶忙替他盛汤。“二爷,太辣了吗?我急着要入味,所以麻椒搁多了些。”
他摇摇头,喝了口汤,辣味顿时被那温润的汤给冲淡不少。“这腌菜配汤,倒是挺配的。”其实他不嗜辣,可她说腌莱菔要是不辣就少了一点滋味。
“是啊,就怕二爷觉得辣,才额外炖汤的,多儿要尝还不给她呢,这都是要给二爷的。”
冯珏静静地打量她,这一回她也不躲,因为她想再多瞧他一会儿,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哪怕往后不相见,她也不想忘了他。
他浓眉飞扬,哪怕眸色总显清冷,但那眼眸深邃得像是会勾魂似的,五官立体夺目,可惜,如今倒显得阴郁几分。
“你倒是挺懂得怎么报答我。”她待他好,不外乎是为了报恩,对吧?
“还不够呢,远远的不够。”她笑着,觉得眼前有些起雾,教她瞧不清他的面貌。
他长得极好,丰神俊秀都不足以夸赞他的面貌,尤其那双眼像潭深湖,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他的眸光总藏着淡淡的忧伤,不过不打紧,他这回交差肯定会得到称赞的,因为魁叔说,这回莱菔的品质远远好过以前的,这样他就不必再担心了。
一旦打出名号,他就会被赋予更多重任,也许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让我赶得及交货,对我就是最大的报答了,往后……”喝了口汤,抬眼就见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眶落下,他顿了下,哑声问:“怎么了?”
惊觉自己落泪,来福胡乱地抹着脸,扬笑道:“没事,替二爷开心呢。”“开心什么?”
“开心二爷交了货,尤其是这批货的品质之好,肯定令尊会对二爷刮目相看,往后会给二爷更多责任,最终二爷必定会得其所望。”她不断地抹着泪,可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掉个没完。
“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冯珏笑得苦涩。
贪,是商人的本性,他想得到父亲的认可,想要赢过冯玉,可现在他贪求得更多,他,想要她……光是见她不肯穿他买的鞋,他就一肚子火!
她只想报恩,将他所作所为视为施惠,可他只是想给,他只是、只是……
“二爷,没有人愿意被舍弃的。”
他怔愣地瞪着她,不能理解她为何懂他,她怎会懂?
“往后,二爷只会愈来愈好,没人能舍下二爷的。”
他喉头抽动着,情不自禁地轻轻握住她的手。
“嗯?”
“我回京后,你可会想我?”
来福张了张口,轻声道:“会。”要她如何不想?
冯珏直睇着她那双澄澈的眸,慢慢俯近她,轻轻地覆上她的唇,轻柔摩挲着,轻啮着她柔软的唇瓣,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退开。
而她,瞪直了眼,像是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与他对上眼,看着他的唇,想起他的唇贴着自个儿的,她顿时羞得捂着嘴。
见他又凑近,她吓得往后退,却退出了椅面,身形往后倒,还是他飞快地将她搂进怀里,才免去她摔个四脚朝天。
她心跳如擂鼓,觉得自己仿佛要过去了,可是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声同样又急又用力,他……
“你等我回来。”他轻抚着她的发,哑声命令。
“……嗯。”她胡乱应着,头还晕得很,心跳都乱了。
“哪儿也别去。”
“嗯。”她温顺地应道,同时不禁想着,二爷是喜欢她吗?
第六章 互诉情衷(1)
然而,直到冯珏离开,来福还是无法确定他对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只因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哪怕要她等他,他也没告诉她归期。
她想,应该是要等到夏初吧。
托着腮,坐在庄子房舍的廊阶上,捧着满怀的礼物,她的目光却定在庄子的入口处,坐在这儿,要是谁来了,一瞧就知道。
明知道他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可是她就忍不住等着。
“来福,大伙儿在那头庆元宵,怎么你不过去?”
李魁的嗓音传来,她蓦地抬眼。
“元宵还没到呢,大伙儿倒是先玩开了。”其实她想说的是,大伙儿是从除夕就玩闹至今的,只因这一批的莱菔收成极好,二爷额外给了一笔丰厚的饷银,也因而打从除夕开始,跟她一一道谢的人可多了。
“是啊,年忙到尾,就只有这当头能松口气,自然要好生玩乐。”李魁看着她怀里抱的物品,不禁问:“这是……”
来福瞧了眼,噙着淡淡的笑。“大伙儿都太客气了,明明给饷银的是二爷,大家反倒是感激我了,还送了我不少东西,我不收都不成呢。”从除夕收到现在,她都拿得不好意思了。
“送钗?”李魁扬起眉。
“喔,这是管大娘的儿子拿来的,说是管大娘要送我的,说我太朴素了,就送我支银钗。”她不以为意地道,顺手拿起银钗把玩着。
“那是袄?”他再问。
“这是张庄头的儿子拿来的,说是庄头要谢我的,心想我在这儿无依无靠的,给我添点新衣。”可实际上多儿给她的就够穿了,她不想收,对方又极为坚持。
李魁苦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提点她,那些都是借口呀。她的容貌秀丽又懂农活,自然成了庄子里还没娶妻的少年郎急相讨好的对象,可她没了记忆就像张白纸,就连钗不能乱收都忘了。
不过,也许他该提点庄子里的人,要他们眼色好一点,别连二爷的人都想沾。
“魁叔呢,怎么不跟大伙儿热闹去?”
“我孤家寡人的,有什么好热闹的?倒是你,记忆还是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
她摇了摇头,“有时像是瞧见什么,可愈是想,头愈是疼,久了就不想再想了。”她不想老是犯头疼,免得二爷又要花银子跟蒙御医取药。
“你不希望记忆恢复吗?”
“魁叔,怎么你好像很在意我的记忆是否恢复?”她托着腮问。
“倒不是,只是人好好的,谁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再者,你不担心家里有等你的父母?”
来福垂敛长睫。“如果家里真有人等我,也早该寻来了吧。”
多儿说,浑身是伤的她倒在顶平山下,照理说,她该是住在顶平山附近的,而顶平山离这儿并不远,要真有家人,怎会无人来寻?
她忘了一切,可隐约中总觉得自己是被舍弃的,也许就是家人不要她的吧。
瞧她落寞地垂着脸,李魁暗恼自个儿说得太多,赶紧转了话题,“走吧,咱们到那头去喝杯郝大娘酿的黍酒暖暖身,在这儿吹风会染风寒的。”
“不了,魁叔去吧,我想待在这儿。”
“天色暗了,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不妥。”庄子里的人都极好,可庄子里的少年郎正是年轻气盛,就怕饮酒后,壮着酒胆朝她这儿来
“不会,魁叔,你去吧。”
“唉,大伙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地聚着,我孤家寡人的待在那儿多不自在,你就陪陪我,当咱们是一家子,就像父女一样,不好吗?”不管怎样,他是决计不会让她独自待在这儿。
来福有些为难,但见他这么坚持,只好点头。“可我得先把东西拿回去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