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眼,想着他吃她吃过的萝卜糕、沾了她沾过的酱料,感觉有一点快乐,也有一点忧伤。她只能这样,从两人的唇枪舌剑或揶揄调侃中,偷一点相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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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南瓜腊味饭真的太好吃了。”喝光碗里的佛跳墙,何母再次赞叹稍早吃过的腊味饭。
彭家二哥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甜点。“上个月刚想出来的,试做后觉得滋味很棒,马上列入菜单。”
“我没想过南瓜也可以当容器,一般都是用凤梨。”何母盯着那个已空的南瓜容器,想着南瓜那么硬,是怎么挖空的?
何父拍了旁老友的肩。“有个会做菜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彭父吹了吹热汤,喝了一口才说:“他回家才不下厨,不然你自己问他。”
“那有什么关系?每天在餐厅忙,回家休息这很正常啊。”何父帮忙说话。
“还是何伯伯比较体贴。”彭家二哥将一碗碗甜品放至桌上。“来,这是我自己做的芝麻女乃酪,让四位老师乌发又补钙。”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讲话?”何母像第一天认识他,她侧首看老友。“嘴变这么甜,交女朋友了?”
彭母摇首。“我哪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孩子长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才不让我们管哩。”
“说得也是,像我们家师孟……”何母看了看那个空了的位子。“人呢?刚刚不是还在?”
“喔。”彭二哥坐了下来。“跟璐璐进去里面切水果了。”
“是哦?”何母侧着身子,试图从半敞的拉门往厨房里看,虽看不见人影,但隐约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你们师孟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彭母问。
“看着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何母应声。
“应该是放下了吧。”彭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孩子我看他这么久,心情好坏我多少看得出来,他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但是刚分手那阵子,真的死气沉沉的。”何母忆想那段时间孩子曾回来一次,看着郁郁寡欢的,她忍不住叹口气,又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本来以为会结婚的,就这样分手。”
“分也好,免得真结了才来离婚。”彭父说。
“爸,哪有这样安慰人的。”彭家二哥翻了个白眼。
“我是实话实说啊,师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难道要说假话?况且他跟那个丁小姐之前也分手过,常闹分手,感情能多长久?”
“唉,对啦,现在分一分也好,不然婚结了才在那边闹要出国读书,那才更麻烦。”何母吃了两口女乃酪,有些可惜的语气:“我不是要说丁琪臻的不是,是我当初听到我们师孟交女朋友时,还以为是璐璐,怎么晓得带回家的是我没见过的女生。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孩子的感情哪是我们能插手的,丁琪臻也乖,就这样看他们交往这么久,结果突然说她要去读书。”
“读书也不是坏事,总不能不让她去读,要是坚持不让她去,以后也会有问题。”彭母拍了旁的二儿子,“像我们这只,从小就不爱读书,我多烦恼,还好后来读了餐饮,现在有点成就,不然我多替他担心啊。”
“哪有孩子不让父母担心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然后就莫名其妙长大了。”何母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也是。好像才一起怀孕,结果里面那两个都这么大了。”彭母笑了笑,又说:“其实我常常想着我们家璐璐跟你们师孟可以凑一对。”
“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哪是我们想怎样,他们就乖乖照做的?”彭父说。
“但我看他们气氛不错。”何父拉长脖子看向拉门那一侧。
“不错就不在一起啊。他们两个真的是很奇怪耶!”何母听着那隐约传出的谈话声,忽问:“璐璐不是没有男朋友?”
“没有。每次问她都说忙,工作时间长,没有机会认识。”彭母看一眼二儿子。“有没有听你妹提过男朋友?”
彭家二儿子瞠眸以对。“你都不知道了,我怎么会知道?”
“也许师孟这次和丁琪臻分开后,会和璐璐发展出什么也说不定,看他们就是很合适的一对。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当初没有在一起?”何母一脸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就住楼上楼下,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也只能随缘啦,我们在这边操心,他们不在一起,我们又能怎样?”何父显得较淡然。
里头又传来那对被谈论的男女的声音,下一秒两人从里头走出来,彭璐端着盘子,里头的点心还冒着热气,何师孟一手端水果盘,一手去捏她盘里的点心。
“跟你说不要偷捏,很烫。”彭璐手微移,避开那只大手。
“我光明正大,不是偷。”
“不管怎样,它刚烤好,一定很烫,等一下再吃啦。”
“这种东西就是刚出炉最好吃,皮一定很酥。”何师孟长手一探,她闪过,快步走到餐桌前。
“不行,你手有洗吗?不准你用手!”她几乎尖叫,随即将盘子放上餐桌,上头是一个个黄澄澄的元宝。“二哥,我看它烤好了,就把它拿出来,应该是可以吃了吧?”
“可以。”彭家二哥将元宝分给每个人,说:“这是元宝酥,祝大家吃了有赚不完的元宝。”
“你真的是谈恋爱了吧?突然变得这么会讲话。”何母接过元宝酥,拿叉子从中间划开,里头是红豆馅和蛋黄,香气诱人。
“何妈妈,我觉得我二哥是因为开了餐厅的关系,因为要招呼客人。”彭璐叉了一片水梨,咬得脆声响。
“也对。也许可以从客人那里遇上聊得来的女生。”何母瞄一眼儿子,再看向彭璐。“那你呢?你工作上真的都遇不到适合的对象吗?我刚还在跟你妈聊,说你都没交男朋友。”
才又咬下水梨,甜甜的含在嘴里,喉头有些苦所以讷讷不能言语,半晌,彭璐才说:“因为顾客都是女生,所以真的没有机会遇到。”
“总会有男生去问产品吧?真的一个男性顾客都没有?”
“有是有啦,但都是陪女朋友来买,我总不能当小三。”她吃掉水梨,模了模元宝酥,温度已凉了些,她直接用手抓起,正想咬下,身旁男人凑嘴过来,咬下一大口。
她怔怔瞪着那不见一大口的元宝酥,偏首瞪向凶手。“你干嘛吃我的?”
“你最近太胖了,这个热量应该很高,我帮你减少热量。”何师孟嘴角还有偷吃痕迹。
“何师孟你今年几岁啊!”何母瞪了儿子一眼,温柔地看着彭璐。“璐璐我们别理他。刚刚你说你工作上遇不到对象,不然何妈妈帮你介绍好不好?”
匡当一声。何师孟在几双目光同时落在他面上时,拾起落地的汤匙,面无表情地说:“手滑。”
太逊了,这种谎话谁信?何母瞄了不长进的儿子一眼,看着彭璐再问:“怎么样?我有个同事的儿子现在是医院的住院医师,长得高大英挺,一表人才,跟你站在一起一定很配。”
彭璐相当为难。她不想刻意去认识什么人,那样不易见到对方的真性情,她向往的是从日常的相处中了解这个人的一切,所以为了认识而认识,不在她的考量里,何况她心里始终有个人,但现在开口的是何妈妈,要是当面拒绝,又显得自己太不给面子、太不懂事。
“医生哪里好?又忙又累,有时间恋爱吗?再说了,台湾医生很操劳,以后早死。”何师孟不咸不淡地说着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