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不见实现的约定,将她束缚在那座冰封的山巅之上,被遗留下的孤独与恐惧无从倾诉,只能持续累积堆叠,日复一日不停蚀刻她的理智,直到再也无法承受……
沉潜在记忆深处的强烈孤寂感毫无预警地席卷而来,诱发出她心底那股莫大恐惧——
“姑娘!”耳边乍然传出小红的惊呼声。
若冰乍然清醒,茫然望向一旁惊慌失措的小红。
“……咦?”
议事厅里,两个对峙的身影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龙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庄主,何出此言呢?”
“你别装蒜了!近日来我白然庄的各地产业一直遭人蓄意破坏,却始终查不出幕后主使,能够做到这等不留把柄地步的人,除了你双龙堂外不做第二人想!”白长天重重一哼。“枉费你我合作多次,竟敢如此对我,难道你双龙堂的信用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白庄主言重了。”龙耀矾倒是处变不惊,神色自若道:“双龙堂向来以情报买卖营生,与白然庄名下的各个产业毫无利害关系,龙某有必要多此一举自找麻烦吗?”
“哼!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双龙堂更是其中之最,天晓得你是否拿了谁的好处,存心与我白然庄作对!”
“白庄主,您说这话可得凭良心啊。”龙耀矾笑睇怒气冲冲的白长天。“无凭无据的指责,可是有失公允啊。”
“龙耀矾,你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敢做不敢当吗?”
龙耀矾徐然半敛眼睫。
“非我所做之事,若是硬要栽我头上教我认罪,还请白庄主先提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才是。”
“这……”白长天顿时吐不出个屁来。
他只是直觉这一切应是双龙堂在从中搞鬼,偏偏就是苦无证据。
今天这一趟来,原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这姓龙的会不会一时大意月兑口认栽,说不定自己还能借此趁机大捞一把……现在看来,他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倘若白庄主给不出个令人心服口服的理由,那么,龙某是否能将白庄主此举视为蓄意栽赃呢?”龙耀矾脸上的笑容依旧,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威吓。
瞥见那对黑眸中一闪而过的算计,白长天顿时心头一跳,连忙压低姿态。
“是、是老夫搞错了,说的也是,龙堂主的行事原则向来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在背后捅人一刀的小人行为呢!今日是老夫一时糊涂,这才造成错误判断,还望龙堂主别见怪才是。”犹豫了会儿,随即硬着头皮续道:“话说回来,前些日子老夫曾派人前来拜访,不知龙堂主可否见过?”
“哦?有这回事?”龙耀矾似笑非笑地睨向他。“龙某没听人提起,白庄主可确定他平安抵达双龙堂来了?”
“这……龙堂主没见着吗?那、那就当老夫没提过、没提过……”白长天嗫嚅道,额际微微冒汗。
那人,是他砸了重金从暗市雇来的密探。因为听说对方擅长变装潜入机密重地窃取情报,这才让他甘心掏钱聘雇,岂知对方收了钱,却一直没有回报任务进度,不知是卷款潜逃了,抑或是……
白长天悄悄举袖抹去脸上的冷汗。
这双龙堂是一把双面刃,要能与之交好,便可不愁各种情报来源;但若欲与之为敌,那可就得三思再三思了。
照这样子看来,也只能继续静观其变了。
“是吗?”龙耀矾敛眸淡笑。“那么,倘若白庄主没其它要事的话,就恕龙某不送了。”
看着那头老狐狸诚惶诚恐的离去,龙耀矾的目光随即淡瞟向身后。
“怎么了吗?”会无视禁令、擅自从秘道进入偷听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丙不其然,自后头走出的正是隼卫,然而他的神情却有着不同于以往的慌乱。
见状,龙耀矾不由得面色倏沉。
“发生什么事了吗?”
“请堂主速至清风院。”平静的声调夹杂着不知所措的忧心。“寒姑娘的状况……很不对劲。”
闻言,龙耀矾猛一瞠目,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外奔去。
第8章(1)
疾步赶到清风院,只见小红正六神无主地站在屋前,直到看见他出现,这才像是见到救星般地松了口气。
“堂主!”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这……奴婢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不安地望向紧闭的房门。“奴婢无法靠近……”
龙耀矾眉头猛一皱,不由分说直接推开门——
“等等!堂主……”小红来不及阻止,一股寒气顿时自开启的房内逸散而出。
龙耀矾微地一顿,随即道:“你先离开吧。”
“咦?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红,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存她面前合上,将她隔绝在外。
站在前厅,龙耀矾打量着那股犹如荡漾在天然寒洞般的冷气,没有狂风吹雪,只有源源不绝的寒意,以及一声声若有似无的模糊呜咽……
他缓步走向内室,发现床上有团巨大的被蛹正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哭声,正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若冰?”他小心翼翼地呼唤道。
哭声骤停,被蛹也停止了颤动。
“你怎么了?”他一边询问,一边缓步靠近。
“别、别过来!”被蛹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喝阻声。
龙耀矾脚步微停,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直来到床边。
“若冰?”他坐在床畔,伸手轻抚那团被蛹,再度轻唤了声。“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靶觉到他的抚触,那团被蛹不由得一震。
“我不知道……”无助的呜咽声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自她周身突然辐射出的寒意,连小红都不敢贸然靠近,由于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原由。
龙耀矾紧揽眉心,继续轻声安抚:“乖,先出来,好吗?”
犹豫许久,掌下的被蛹才终于有了动静,一张泪眼迷蒙的小脸怯生生地自丝被底下缓缓露出。
见到她那尚显正常的神情,龙耀矾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伸手帮她拨开遮住脸面的发丝,柔声道:“怎么把自已裹成这样?”
“很冷……”她不由得抽噎了阵。“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股自体内源源不绝散发出、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寒意,令她感到无所适从,虽然隐约有点头绪,却又不很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她的自我下意识抗拒着,不愿深究…
“嗯,确实很冷。”他若有所思地轻抚着她那充满寒意的面颊。
“该怎么办?”她泪眼迷蒙、茫然无助地望向他。
龙耀矾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自顾自地拆掉她紧裹在身的束缚。
“来吧!我先帮你暖暖身。”
“呃?”
见状,若冰的神情顿时自苦恼不已转为呆滞,怔愣地看着他毫不避讳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包围,两人之间虽有衣物相隔,但紧贴到毫无一丝缝隙的身躯,仍让她清楚感受到自他身上传来的体温。
就算她的记忆还不是那么齐全,但至少还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这举动……于礼不合吧?
“那、那个……”正当她感到不知所措之际,一股暖流自他的怀中散发而出,直将冰冷的她整个包覆。
她记得这感觉……在那吹着寒风的苍白记忆里,在他所存在的部份片段里,也曾经出现过这股暖意……
令人眷恋的温度,令她忘了自己原先想抗议的话,迳自沉浸在那温暖的怀抱中,直到体内的寒气渐缓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