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才四岁,这副小身躯能做什么,一入林子,大一点的野兽就能将她叼走,她早晚是一死……咦?什么味道,好像是……烤鱼?
以为饿到出现幻觉的曲款儿抽着鼻子,轻嗅空气中随风飘过来的香味,身体不由自主的顺着焦香走,本能地寻找活下去的机会,她实在太饿太饿了。
拨开杂草丛生的树丛,她脚上另一只青花布鞋早已不知去向,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踩在渗水的草上,两眼发光的盯着不远处那架在河边、烤得油亮的四条大肥鱼。
“啊!有鱼吃了!”
曲款儿乐坏了,即便理智告诉她再等一等,等问过烤鱼的主人同意分食与否再说,可是两脚已急不可耐的往前跑,不料脚下一滑,她整个人连滚带爬的翻了好几圈,似乎撞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才停了下来…… 毛茸茸?
有点晕的脑袋往上一抬,正对上一把灰白的胡子,然后是错愕不已的老鼠眼,以及……
“哇!好臭!”
只见她前面一条委靡不振的小黑蛇,后面是一坨卷起的深褐色物体,上面飘着新鲜的热气,恶臭无比。
“吃慢点,吃慢点,小心烫,留一口给老道,老道辛辛苦苦钓了大半天才钓了四条鱼,你这丫头别一口气吃个精光,会闹肚疼的……哎哟!我的青花鲤鱼,真糟蹋了。”
火堆旁有位面容修长,眉长过鬓,仙风道骨的灰袍道长,他一身道袍看起来有些老旧,虽无补丁,但年代久远,看得出穿了好些年,袖口都洗出毛边了。
不过道袍的质料很好,是少见的上品,再磨上几年也不会坏,加上他的外貌,根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老仙翁,拂尘一甩,衣袖裾然,彷佛折叶能渡江,翩翩而去。
可是这位入世为众生的高人却吹胡子瞪眼,死死瞪着和他抢鱼吃的小人儿,他一个大人居然抢不过三、四岁大的幼童,那个气呀!
“你好唠叨,吃到肚子里就不糟蹋了,你有空闲在这儿絮絮叨叨,还不如再钩上虫子钓鱼,待会鱼烤熟,就有鱼吃……”嗯!好鲜甜,不上调味料只撒盐巴,真鲜女敕,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你……你这吃货还敢嫌老道唠叨也不看看你吃了老道几条鱼,芝麻大的肚子想撑多少货,吃完了这一顿就没了下一顿是不是?”他的鱼呀!全入了别人月复中。
“我饿了嘛!上天有好生之德,见死不救饿死了我你有失德行,我在替你积功德,要感恩。”曲款儿把不吃的鱼头往老道士一扔,他老归老身手还不错,含泪的接下。
“小小年纪嘴巴可厉害得紧,连德行都挂在嘴边了,你知不知道老道是谁,胆敢在老道面前放肆。”这女娃,搓不死她也骂不痛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小土匪样。
可恨呀!
曲款儿带了点轻蔑往他身上一瞄,视线落在胯间。“你都不晓得自己是谁,我哪儿知晓你是谁,有病就快医,别拖到药石罔效,道士是人不是神仙,没法寿与天齐。”
曲款儿毫无愧疚的大口吃鱼,她实在饿得没办法讲究礼节,尤其这具身体的食量好像是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吃了两条半的鱼,手上还捉了一条,仍是饿得慌。
很怪异的体质,没有饱足感,感觉胃袋始终空荡荡的。
这让她联想起看过的大胃王比赛节目,明明是人体极限了,可是食物一送到嘴巴便像河马般张大,一口接一口地往里塞,有时连咬都不咬,囫囵吞枣的直接吞下去。
这样的比赛她不知有何意义,虽说是美食却品不出美味,单是为了吃而吃,这跟养猪有什么两样?
不过曲款儿看得出老道士只是嘴上爱念叨两句,对她的抢食行径是放任而为,怜她人小半做样子给予吃食,否则那柄拂尘一扫来,她没三两肉的小身板早落到河里喂鱼了。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何况她是需要长大的孩子,不多吃一点哪成,有力气才有自保能力。
一看她与年龄不符的嘲讽眼神,老道士脸色忽青忽白,不自觉夹紧双腿,“小娃儿不学好,偷看老人家如厕,你呀,眼睛会瞎掉,以后会是看不见路的瞎子。”
一想到此事,老道士那张脸比踩自己拉出来的屎还臭。
人有三急,他好生隐密的在树丛里排出体内秽物,谁知拉到一半,一团小肉丸子滚了出来,好死不死的撞上他的双脚,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对,一抽气间他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愕然的盯着巴掌大的小脸。
好面相,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有双好眼,媚而不俗,清雅有灵性,如冰冻千年的黑色玉石,玉华光透,无瑕无疵。
可是那一声“好臭”让他瞬间回神,一张老脸皮涨得通红,都快入棺材了才晚节不保,被个四岁娃儿看光了,教后头那朵菊花一紧……他这会儿是一肚子屎呀!
“是呀,是该洗洗眼了,看了不该看的脏东西,我担心眼生偷针。”一会儿得用河水洗面,洗去晦气。
“什么脏东西,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明明是好东西……呃!苞你这不懂事的丫头片子说这些干么,有损我老道士道行。”他自觉说错了话,连忙自吹自擂的补救。
看到那张稚女敕的小脸他才想到对方是不及膝盖的娃儿,都怪她早慧的言语让他一时犯了糊涂,把个黄毛小丫头当成了侄辈看待,忘了她根本就还不经事。
“哼,你看着人模人样,可背地里的阴私……”不知干了多少,道貌岸然的老贼秃多的是。
“打住,打住,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吃了老道的鱼还好意思数落老道。”施恩不望报,但也不能是头白眼狼。
她想了想,也对。“还饿。”
他一听,细细的眼睁得老大。“四条鱼还吃不够,你说说你吃到哪里去了。”
曲款儿也很委屈的扁嘴。“吃到肚子里了。”
“你饕餮转世呀!怎么喂不饱?”老道士拂尘一扫,一尾大腿粗的鲫鱼跳上了岸。
“我也不晓得啊,就是饿嘛。”她看着活蹦乱跳的大鱼在草地弹跳,一脸馋相。“借我一把刀子,我杀鱼。”鱼不杀怎么烤,抹上一层泥往火里一扔还不跳出来。
看她馋得满脸直发亮,老道长似笑非笑的抚着灰白长须。“自个儿想办法,不食嗟来食。”
她啐了一声,很瞧不起的由鼻孔发出哼声。
对一个四岁小女娃而言,要杀条有她半个人重的鱼儿来说非常困难,可说是和小表打架,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可是对身体里面是三十二岁,拥有现代知识的曲款儿而言,杀鱼并不难,不过碍於个小的限制,做起来并不顺手。
只见瘦小的身影搬起七、八斤重的石头,两只小手很费劲的往鱼头连砸十来下,再在一堆石头中找出一块扁平的,一头磨出锐角,往鱼月复切下。
虽然杀鱼的过程颇为艰辛,费了她好一番功夫,不过总算刮完鳞、去好内脏,往烧红的大石头上一摆,藉着石头的热度烤熟鱼肉,接着往周围寻找,发现了几棵野蒜和春秋开放的白花野姜。
蒜苗塞鱼月复增加香气,野姜的茎洗净用石头砸碎,挤出姜汁淋在鱼身上去腥,等快熟了再撒上野姜花末,气味更香。
身为巫觋家主,过的并非全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生活,人在高处,相对地责任也更为重大,她常为了捉一只恶鬼,或是除头魔兽而露宿荒原,食是冷食,宿是乱葬岗,为了生存她必须学会野外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