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蹲在水边,就像几分钟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背脊一凉,一种不知名的恐惧席卷了她。
见她像掉了魂似的,还一脸活见鬼的模样,楼冬涛心急不舍地说:“书渊,你怎么了?”
“我、我刚才……刚才有人……”她下意识地看着水面。
没人呀,就连一条鱼都没有。那么,刚才那是什么?她明明清楚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也真真切切地被一双手拖进水中,难道是她的幻觉?
她忍不住地颤抖着,惊恐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见状,楼冬涛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别哭,别怕,我在。”说着,他将腿软的她拦腰抱起,旋身走回营帐。
回到营帐中,他将她放在毡毯上,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不断揉搓着。
她的手好冷,冷得他的心都揪了起来,他知道她刚才一定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又可怕至极的事情。
眼尾余光一瞥,他发现她随身的铜钱带饰竟搁在木箱上,一个奇怪的念头钻进他脑子里,“你刚才在做什么?我去找你时,看见你跪在水边,将头沉进水里,身体不断的颤抖……”
杜书渊一听,露出了迷惘的表情,摇摇头,她余悸犹存地说:“不、不是,我……有人把我拖进水里,有人……我、我看见一张男人的脸,他……”想起那张可怕的脸,她又流下惊恐的眼泪。
楼冬涛用力地将她搂进怀中,大手抚着她的背,低声地安慰她,“不怕,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冬涛……”在他怀里,感受他身体的温热,聆听他沉稳的心律,她慢慢地不再发抖,不再恐惧。
“那是幻觉吗?”她语带无助及惶惑。
楼冬涛浓眉一蹙,神情凝肃,略显苦恼。
他该告诉她吗?他该让她知道那不是幻觉,而是某种邪恶黑暗的力量吗?
他不想吓她,她今晩已经受够了。
“你只是太累了。”他话锋一转,“书渊,听好……”他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坚定地看着她。“记住我的话,绝对、绝对不要让铜钱离身。那不只是我们订亲的倌物,也是你的护命物,它能保护你不受任何有形及无形的侵扰,知道吗?”
杜书渊木木地望着他,“有形……无形?”
“是。”他目光澄定,“我知道你很难理解,因为那超出你的经验及想象,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迎上他凝沉的目光,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从今天起,你把铜钱藏在隐密的地方,把带饰拆掉,贴身带着。”他说。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她这么做,但她全心的相信他。
“嗯,我知道了。”
京城东二道,骠骑将军府。
听见外面有了动静,楼玉峰缓缓地起身,走到庭院之中。
院里梧桐树下,有一座石造的两仪池。此时,平日平静无波的池水竟无端卷起两股水流。
楼玉峰看着那流动的池水,深深一笑。“你总算现踪了。”
几年前,那隐身在暗处的不知名术士咒杀了杜书渊后便销声匿迹,让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这些年因为她在杜书渊身上施了咒,又将楼冬涛送往北疆讨佑气,以致于此人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也因此毫无蛛丝马迹可寻,可如今楼冬涛南返,克气渐强,此人又再次现踪出手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一直在等他出手。因为唯有如此,他才会自曝行踪。她捡起一片梧桐叶往池里丢,叶子被水流卷来卷去,最后没入水里。
她唇角微微一扬,淡淡地说:“原来在西边啊。”
话罢,她蹲子,伸出手指触地,一只蚂蚁上了她的手,她朝着那蚂蚁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念毕,那小小的蚂蚁瞬间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生气勃勃的老鼠。
她将老鼠一放,“乖孩子,去找他吧。”
楼冬涛坐在如茵的草地上,仰望天空,天清气爽。
突然,远远的地方慢慢地出现了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
待那人走近,他陡地一惊,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外祖母楼玉峰。
“外祖母?”他一怔,旋即站起,并快步走向她。
为了让他往北方讨佑气以避劫,他这些年都待在北疆,已经好久好久不曾看到外祖母了,他兴奋地拉着她的手,细细的端详着她,“外祖母可好?”
她慈祥和蔼地笑视着他,“孩子,外祖母很好,不必挂心悬念。”
“那就好,孙儿十分挂念您老人家。”他说。
“外祖母还有好些年能活,你不必担心。”她那带笑的眼睛直勾勾的望住他,话锋一转,“孩子,此路凶险哪。”
他微顿,“孙儿愿闻其详。”
她微微颔首,续道:“外祖母当年将你送往北疆,便是为了让你讨足佑气护身以避侵扰,可如今南行,克气渐强,恐有凶险。”
楼冬涛专注地听着,没有说话。
“孩子,当初杀害你母亲的咒师郊鬼余党已经现踪了,而此人也将对你以及书渊不利。”
闻言,楼冬涛眉心一抒,警觉地道:“外祖母,书渊已经遭到攻击了,她……”
“我知道。”她深沉一笑,“便是此人攻击书渊才会曝露行踪,我就快找到他了。”
“外祖母,书渊有危险吗?”他难掩忧心。
“当然。”她蹙眉一笑,“她是你的护身符,是与你相生之人,为了断我们楼家血脉,书渊自然是对方务必铲除的目标。”
楼冬涛一听,更是不安了。
她笑视着他眉头深锁的脸,一派轻松地说:“孩子别担心,书渊身上的铜钱被外祖母施了护身咒及返还咒,不管她发生什么事情、如何死去,时光都会返转到她还活着的时候。”
楼冬涛幽黑的眸底闪过一抹锐芒,恼恨地说:“但郑鬼的余党一日未除,书渊便有危险,这令孙儿十分恼恨。”
楼玉峰握住他的手,轻拍他的手背,眼里散发着温暖的光,定定的注视着他。
“孩子,你很喜欢书渊吗?”
他毫不犹豫地说:“是,虽然一开始无法接受这桩婚事,可是现在我真的想娶她为妻,绝不是因为她是我的护身符,而是因为我喜欢她、我爱她、想守护她。”
听着他这番发自真心的坦率话语,楼玉峰安心一笑。
“孩子,再不到十日便是腊八了。”她话语平淡轻松,但眼底有着一抹急迫及忧虑,“你的劫难将至,唯有在期限之前与书渊合二为一,让彼此身体里的气流窜在对方的体内,才能破劫。”
楼冬涛微顿,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须臾,他正视着她,“外祖母,一旦我的死劫破了,那躲在暗处的耗子恐怕会再次隐匿行踪,如此一来我们哪来的安稳日子?难道我要天天担心他会伤害书渊,甚至是我们的孩子吗?”
闻言,楼玉峰灰白的眉心一拧,“你的意思是……”
“为了引蛇出洞,孙儿决定引火上身。”他语气坚定。
楼玉峰陡地一震,“你是说……”
“离腊八还有十日,我想不只咱们急,对方势必也心急不已。”他说:“既然如此,咱们何不给他机会现踪?”
“这有风险。”她说。
他目光一凝,“孙儿愿冒这险。”
楼玉峰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若有所思,忽地,她笑叹一记,揺了揺头,“外祖母清楚你的脾气,知道你心意已定……好吧!”说着,她伸出手以剑指在他眉心处画了一只眼睛。
“孩子,这只眼睛只有四十九个时辰的时间,若有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你能看见的。”
他模模眉心处,只觉得一阵炙热,“谢谢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