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不服的要回嘴,说戚玮奕不过就是以大欺小,但在他开口之前,戚玮奕便说了——
“这本来就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世界,醒醒吧,没有家族、父母庇佑,你能赢得多少人?你够聪明就该低调内蕴,不让人看出你的深浅,你脾气暴躁,什么都写在脸上,要弄你,太简单了,你怎么不想想,哪天你的莽撞愚蠢可能累及家人?”
谁知道一个考古系的,会有这么强大的武力值,闵柏希完全看走了眼。
后来他便观察戚玮奕如何行事,怎么说话应对,他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就体会到,很多事情不需要大发脾气,只要动点脑筋,说几句话,就能达到相同的目的——何必一哭二闹三上吊,难看就算了,还真累人啊。
小男孩向在来崇拜大哥哥,于是闵柏希跟着戚玮奕,学他、模仿他。
“没什么。”这回闵柏希没有据实以告。
很多事情他都会跟戚玮奕讨论,听他的意见,多年来两人就像兄弟一样,就算戚玮奕因学业出国念书,取得学位之后因为工作又长年在国外,但两人的兄弟情不曾因为时差和距离影响。
但林月光这件事,打断闵柏希的牙齿,他都不会告诉戚玮奕,他被一个小自己四岁的女生弄得失去平时的冷静自持。
“没事你不会来你爸公司。”戚玮奕眼中笑意更甚,他太了解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弟,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来找我妈拿东西。”闵柏希咬牙,这就是太熟悉的坏处,一点点小事都会让对方察觉。
“这样啊。”戚玮奕点了点头,突然转移话题道:“上次我回来看见你跟个女生约会,那女生是你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踩到闵柏希的痛脚,看着戚玮奕了然的眼神,他忍不住恼怒。
“不是。”
戚玮奕露出讶异的表情。“原来不是啊。”语气有着不加掩饰的怜悯,他还没追到手啊?
那怜悯激怒了闵柏希。“现在不是,到最后也会是。”语气流露出来的何止是霸气,还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拒绝你了?”仿佛还不够,戚玮奕继续在他的伤口洒盐。“为什么?”完全无视闵柏希无可奉告的表情。
闵柏希气恼地瞪着一脸快笑出来的戚玮奕,有这样戳别人痛处的哥哥吗?
正当他冲动的想要开口跟戚玮奕说我们打两场时,母亲的助理拿了一份文件走了出来。
“柏希,文件都签好了。”
“谢谢小菡姊。”闵柏希身上那份躁郁瞬间消散了,接过文件,眉头都舒展了,嘴角也因为松了一口气不自禁上扬,脚步一旋,就要离开。
“柏希,你还没回答我呢。”戚玮奕不禁想再逗一下他,故意拖住他的脚步。
“那女孩为什么拒绝你?”
“我就是在解决这件事——我都做这么多,看她怎么拒绝。”被惹得烦了,闵柏希便说了。“玮奕哥,你别拦我。”
“好吧。”总算惹到闵柏希火起,戚玮奕的恶趣味被满足了。“等你事成,带女朋友来见我。”
闵柏希脚步没停,拿了那份文件朝戚玮奕挥挥手,走了。
留下戚玮奕和一脸无奈的小菡助理。
“他用什么方法让他妈妥协?”他见过那女孩,他约略听父亲提起,最后柏希喜欢上一个身世堪怜,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女孩子,为了那女孩子,柏希变了很多,还低声下气要父母同意,明明还没在一起,就为她做了不少事,长大了……
小菡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他说,如果不答应,他就要跟赵家那男孩去登记……”
戚玮奕向来是八风吹不动的,但也因为闵柏希这次豁出去的威胁而笑出来。
“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一点,丝毫没变。”
恋爱啊,让人变得一点都不冷静了,也好,青春嘛。
看着闵柏希背影消失在眼前,戚玮奕也旋身,提着公事包,往闵董的办公室走去。
连下了多天的大雨,总算今天雨小了,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不再是倾盆大雨。
听气象说这一波锋面快要远离,好天气要来了——穿着雨衣,在一个老旧社区的小鲍园空地,整理着纸箱和回收物的林月光,想到新闻说的,希望好天气快来,再持续这样湿淋淋的天气,她都要发霉了。
“月月、小月,别弄了,快过来,淋雨会感冒。”
一间铁皮屋桅下,站在那里朝林月光招手的,是个年迈瘦削的老人,因为病痛脸色腊黄,双眼混浊,脸上满是担心。
“快了,我就快弄好了。”林月光将阿公收回来的纸箱都叠好,再用油布覆盖挡雨,她不顾阿公阻止,自己做着吃力又粗重的工作,还被锐利的纸箱刮伤了手,但她仍坚持要把东西弄好。
因为她若不做,等等她打工时间到了离开,阿公就会自己拖着病体下来做,阿公病得那么重,她不想让阿公再劳累了……
林月光罩在雨衣帽子里的头发,因为劳动而被汗水浸湿,她低头工作,借这个姿势掩去她脸上的表情。
与失联多年,有养育之恩的阿公重逢,林月光既开心又难过,她被机构安置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阿公了。
还记得刚被安置时,她不停的哭,哭着要找阿公,求社工、求机构的保母,求学校的老师……但没有人答应她的请求,也因为她心系着养育自己、疼爱自己的阿公,错失了许多收养机会,就这样一直在机构里待着。
昂责她个案的社工看不过去,告诉她,她回到老人家身边,才是害了他。
“我国的法律,年过五十岁要收养孩子,机率是很低的,加上你阿公收入不稳定,又没有资产,是属于低收入户,他连养自己都有问题,更不用说养育你了,放你去找他,是害了老人家的。”
为她感到心酸的社工答应她,若时间允许会为她去探访阿公,她才会在上国中和高中的时候,从社工那里拿到阿公给她的礼物。
她知道那礼物是老公家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省下来买的,收到礼物时,她哭得泣不成声。
也因为那些对阿公来说高价的礼物,让她打消了回到阿公身边的念头,想着她可以等,就等她十八岁,离开了安置机构,独立生活,她就可以去找阿公。
于是她满十八岁独立的第一件事,就是照着记忆回到小时候住饼的果园山脚,但那里连以前她跟阿公、阿婆住饼的房子都不在了,问邻居,也没有人知道阿公去了哪里。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公了,再也见不到从她有记忆起,就全心爱她的亲人。
她永远忘不掉,她被强行带离阿公身边时,她在社工怀中挣扎,哭着对阿公伸长手,说她不要走,要跟阿公在一起……
而阿公一样哭得泣不成声,看着社工将她带走。
这一分别,就十几年。
能再见到牵挂的人,她喜不自胜,但没想到阿公却已经是重病在身。
将油布都披好,林月光已全身狼狈,她擦了擦汗,然后慢吞吞的走到屋构下,对着林民山满脸皱纹、流露心疼愧疚的表情,给了大大的粲笑。
“阿公,我好了,你快坐下来,我给你做晚餐,然后我就去打工了!”扶着瘦弱的老人,将他扶进小屋内。
这是个老社区,都是三直年以上屋龄的老公寓,因在山坡地,不在都更的范围里,房价始终上不去。
房价上不去,人口就外走,渐渐变成一个人口老的社区,许多负担不起台北市昂贵租金和房价的,就会选择住在这个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