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是被害人的父亲。”傅远新看着她,缓缓开口:“被害人母亲和弟弟中轻度智障,被害人是长女;被告被起诉后,曾胁迫被害人,仗着自己是家中经济支柱,要孩子改口,否则他要入监服刑了,家中少了经济来源,母亲和弟弟恐怕无法继续接受治疗。毕竟是非告诉,也不是被害人改证词,被告就无罪;被害人担心以后日子难走下去,带着妈妈和弟弟烧炭死了”
黄柏毅杯子靠了过来,傅远新执杯,与之轻碰了下,抿两口酒,才说:“你这个案子,也要考虑妈妈的情绪。”
黄柏毅叹口气,道:“总之,虽然检察官这个身分被赋予了侦办、起诉等等权力,但当我们面对的是感情时,很难用冷冰的法条去冲量、评断的。”
他们想表达的,她明白,只是不免要想,当孩子的妈妈都妥协了,家也不再是避港,那么未来,还有什么值得这孩子信任?
“对了,你那个雨夜怪客有进展吗?”黄柏毅忽想起这个案子。
“唔。”傅远新嘴里含了块铁板豆腐,音色模糊。咽下后,才说:“我看监视器妹下的画面,有找到疑似凶手经过的画面,下午和小游讨论后,有画岀凶手的行进路线,怀疑是从电视台走出来的。”
“所以凶手有可能是电视公司员工?”毕竟相关案件曾短暂分案在自己手中,林宥箴对这事仍是关切。
“有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先埋伏在电视公司里等候时机犯案。”傅远新的表情有了几分严肃。“第一个案子,被害人证词提到,他是走出电视台没多久,身后有人喊了他名字,他才回头,但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棒子就落了下来,第二个被害人死亡,所以不会帮自己说话,但依前案来推测,应也是凶手先喊了他的名,确认身分后才动手,只是没想到不小心闹出人命”
林宥箴包里的手机响,邻桌交谈声大,她离桌,站到路边了,才接起申话。
“这两名记者分属不同电视台,前一案是内湖那一家电视台,近日这案是南港,但是有个共同点一一这两名记者的报导较具争议性”傅远新仍说着下午与小游的讨论,目光却随着她的身影在动。
“在一起了?”黄柏毅顺着他的视线望了出去,又挪回来,干脆转话题。
暗远新慢了几秒,将目光收回,才开口:“正试着相处”
“啧,早知道她喜欢你这一型的,我就装一下斯文和内敛,搞不好早就在一起,甚至都结婚生子了。”
“很奇怪,为什么我喜欢的女生,最后都是跟你在一块?”
暗远新愣几秒,坐下来时,不大确定的口吻:“你喜欢过张子洁?”
“是啊。”他坦承。“新生入学时,就觉得她的外型是我的菜,漂亮、聪明也大方,同学一阵了,想跟她表白,才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暗远新真不清楚有这么回事。难道他常在言词上招惹张子洁,是因为喜欢?
“想不到我追宥箴追不到,现在她却跟你在一起。”黄柏毅表情夸张地打量着他。“怪了,你到底有什么魅力?”
他淡淡地抿着笑。“缘分吧”
“缘分?这种话从感情得意的人口中说岀来,最矫情了。”黄柏毅睐了他一眼,忽一脸认真。“我看张子洁似乎真想梚回你。”
“我不管她怎么想,我这边是不可能。”
“但我看她好像还抱着期望。前几天打电话给我,问你跟宥箴的夭系,我跟她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暗远新静了一瞬,说:“既然她现在单身,你有没有想过,对她一一”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黄柏毅打断他的话。“拜托,以前是真的喜欢她,不过知道她会劈腿时,我就庆幸她当初是跟你在一起;而不是跟我,要不然,载绿帽的就是我了。”
暗远新抽了双新筷子,挑着鱼刺,没说话。
黄柏毅有点懊恼自己的心直口快,道:“喂,我不是取笑你,是觉得她——”
“我知道,”他抬眼,笑了一下。
“感情这种事,要的不就是忠诚吗?不忠诚,再漂亮再聪明,我也不会把感情投注在她身上。”见他认真挑鱼刺,黄柏毅一脸暧昧。“这么贤慧?”
“什么?”傅远新抬眼,正好见她走了回来。
“挑鱼刺啊,那些鱼肉是要给宥箴吃的吧?”
“嗯”他低应一声,把鱼汤挪到她碗旁。
“什么东西要给我?”林宥箴回座,正好捕捉到那句话。
“鱼汤啊。”黄柏毅指着那碗已挑去鱼刺的鱼汤。“你远新学长很贤慧地帮你把鱼刺都挑干净了。”
她看着傅远新,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她不客气,举箸吃起鱼肉,眉梢眼鱼染有笑意。
“不就是鱼肉挑掉刺嘛,有必要笑成这样?”黄柏毅调侃了句。
“没有啦,我是接到我外婆打来的电话,聊得很开心。”
“跟外婆聊天?”黄柏毅纳闷。“跟外婆能聊什么聊到这么开心?”
“就问我农历年有几天假,说年初三要去北港拜拜。”他说过可以去栈他。她藏不仼那种带了点期待与雀跃的心思,不禁将目光悄悄挪至他面上,他恰好看了过来,眼睛漆黑如墨
怕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思被他看岀,她脸一热,低眼吃着鲜鱼,错讨了他慢慢露岀的温柔笑意。
第6章(2)
由于喝了酒,三人拦了两部车,各自离开。回到宿舍楼下,下车时,林宥箴身形晃了下。
“小心”身后实时探岀一只手掌,绅士地托仼她毛肘。“你确定你没醉?”离开快炒店时,她脚步显得有些虚浮,问她,直说没醉。
“没有,真的”她侧首看他一眼,眼角是酒气熏染后的媚;这一眼,风情万种。“我喝酒会斟酌自己的酒量,不会喝到醉,顶多就是像现在这样,觉得有点晕,就不喝了,现在只是觉得眼前的东西有点晃,但意识什么的,我很清楚的。”
她神情带着妩媚,傅远新不禁多看了眼,才微微笑道:“是吗?不是逞强?”他仍托着她手肘,与她一道进电梯。
“不是啦,真的没醉。我酒量虽然不算好,可是也不差了。之前在新北检,刚好有同期的,有时下班时间差不多,就约吃消夜,每次都会喝上一点点。”她手指捏出小段距离,笑颜灿烂。
“男的女的?”
“女的”她微偏首,拉住他掌心,笑咪咪的。“你会介意这个吗?”
她笑得很甜,梨涡若隐若现,主动拉他掌心的动作像撒娇,他心口发软,反手包握住她手心,声音低而缓:“女孩子还是少和男生喝酒,怕你吃亏。”
“我不会单独和男生喝酒,今天因为你在嘛,如果只有我跟柏榖学长,我只会喝茶或果汁。”
他未有响应,只是微笑表示听见,然后转过脸庞,看着电梯门。
顺着他俊秀的侧颜线条,她目光慢慢往下。今天他一件白衬衫,外头搭的是剑领窄版的黑西装,与一般传统、较绅士版型的西装不大一样,有几分日韩风;他肩上耆着公文包,像日韩戏剧中常出现的精英分子。
她视线顺着他的长袖,落在他包覆她手心外的手掌。他手温暖千燥,被这么握着,不仅只是自己的手指热着,好像连全身上下都热着。
自上回聚会,他说顺其自然往下走的那晩后,这是他第—次对她做岀有比较像男女朋友的举止;他是细心,也体贴,好比稍早前吃饭那样,为她挑鱼刺,或点她喜欢的菜,甚至在两人未轮值时接送她上下班;但或许他对她仍保持着肢体间的距离,所以她对两人间的关系常有怀疑,想着他们到底算朋友还是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