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妹!”夏依嬛过来了,身后跟着水嫣。
“大小姐好!”雨嘉忙请安斟茶。
夏依嬛笑吟吟的,随手月兑下一只玉镯子塞给雨嘉。“日后你跟二小姐过去,可要好生护着二小姐,莫叫二小姐给宣家人欺负了。”
雨嘉原是不敢收的,见夏依宁点了点头,她这才收下,又对夏依嬛福身道:“奴婢一定好生记住大小姐的话。”
夏依嬛点了点头。“你们两个都先下去吧,我还有些体己话要跟二小姐说。”待水嫣和雨嘉下去了,夏依嬛这才收了笑,正色道:“宁妹,你要懂得收拢人心,尤其是咱们的贴身丫鬟,一定要让她们打从心里觉得你当她们是亲姊妹,半点都没拿她们当下人看,如此她们才会忠心耿耿,为咱们死都行,身边就是要有一个这样赤胆忠心的下人,若是必要做什么时,也才方便,你不要小看了我说的这些,这些都是祖母教我的,祖母在世时能把咱们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整治得祖父身边那几个姨娘都不敢作怪,她说的话必定是要听的。”
夏依宁闻言,心里一颤。原来是这样,所以前世夏依嬛才会对她那么好,才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下人,就因为她认为自己和夏依嬛情同姊妹,明知道夏依嬛做了许多错事,她还是说服自己要守口如瓶,以致让宣家招来大祸……
“怎么了?宁妺,怎么如此看我?”夏依嬛见她神色有异,顿觉奇怪。
夏依宁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深觉姊姊的话十分有理,在反覆思量罢了。”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咱们平时对下人好点准没错。”夏依嬛见她受教,也是开心,又道:“不过,我今日过来不是要跟你说这些的,我是来给你添妆的。”
她笑吟吟的将带来的一个描金退光匣子打开,里头一件件的首饰闪烁着绚丽夺目的流光,不管是发簪、步摇还是耳环、花翠,都十分精细。
夏依宁认出来那都是馨州的“钰宝斋”打造的首饰,钰宝斋往来客户非富即贵,东西也比别的珠宝铺子贵上三成,她的眼神像锥子似的盯着那些首饰。“姊姊,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前世她已知道夏依嬛惯用钱银来收买人心,现在她只要装作震撼,再万分感激的收下便可以了。
夏依嬛见她如此反应,果然满意,脸上得意一闪而过。“你别推辞,你为了成全我,还被炸伤了,吃了许多皮肉之苦,又为了不让爹娘和宣家结下仇怨,答应嫁给宣景煜,你一心为我,不过区区一盒首饰算什么,你此去可是宣家少夫人,若没有些贵重行头,可要叫人看轻了。”
夏依宁一脸动容。“姊姊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却没什么可以回报姊姊的,实在惭愧。”
“姊妹俩还说什么回报?”夏依嬛一笑。“咱们各自幸福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夏依宁看着她,在心中信誓旦旦地道,会的,我会幸福的,我一定会幸福的!至于你,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饼了腊月,适宜婚嫁聘娶的大吉之日只有一日,因此夏家在一日里嫁了两个女儿。
卯时,天色还未大亮,夏依宁、夏依嬛便让下人唤起,沐浴净身,在各自的院子里任人折腾摆布,整座夏府灯火通明,上上下下皆为两位小姐忙个不歇。
梳头化妆,皆是要费番功夫的,梳新娘髻尤其繁琐,好一阵精挑细选,这才把钗钉簪环都戴上去。
收拾好头面,夏依宁换上大红嫁衣,颈脖和双手都挂上了首饰,待梳妆完毕,外头天色早已放亮,吉时也到了,响亮的炮竹混合着喜乐声,翠玉轩的丫鬟都兴奋了起来。
雨嘉出去外头探消息,不一会儿喘着气进来,大声道:“小姐!宣少爷……不不,是姑爷,姑爷亲自来迎亲了!”她眼眸闪亮亮的,一股脑的又道:“迎亲队伍就来了四、五十人,可把咱们府上的高墙围了大半圈,姑爷骑在枣红色的骏马上,那品貌真真叫人移不开视线哪!”
夏依宁闻言,不禁心跳加速,却也很是感慨。
前世宣景煜亲自来迎亲,就是她报的喜,可夏依嬛听了只是撇撇唇,丽容似冰,没半点动容,直到出嫁那一日都还显得不情愿。
如今,镇江王府一顶粉轿便将夏依嬛抬走了,饶是夏家送上千里红妆,可见女儿连大红嫁衣都不能穿,程氏来看她时还红着眼眶,适才肯定是哭过了。
夏依宁忙起身见礼。“母亲。”
程氏摁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程氏端详着她,眼中浮现欣慰之色。“宁儿,嫁做人妇,谨遵妇礼,谦卑恭让,日后侍奉好婆母与夫君是你的本分,娘晓得你是有分寸的,以后也一定福气相随,若有什么委屈,一定要派人送信来,爹娘一定为你做主。”
夏依宁恭顺道:“女儿明白,多谢母亲的养育之恩,此去宁州,不能再日日给您请安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程氏又拉着她的手殷切叮咛了几句。
夏依宁想到两人数年的相处,真像母女一般,也不禁红了眼眶。
前世她虽为家生子,可爹娘早早就因水灾去了,从没享受过父母疼爱,这一世得程氏温暖相待,也是她并不想对夏依嬛报仇的原因。
夏依嬛是程氏珍爱的女儿,若有个差池,程氏怎么承受?所以了,她不会报仇,只盼夏依嬛好自为之,不要再重蹈覆辙。
程氏亲手将大红盖头披在夏依宁头上,夏依宁眼前一红便看不见其他了,雪阶、雨嘉一左一右的扶住她,待出了翠玉轩,一声“吉时到,上轿”,依规矩新娘足不能沾地,夏家的长子夏展飞接手,背着夏依宁跨出门槛,将她送上大红花轿。
夏依宁坐在轿里,沿途百姓对她嫁妆的惊叹之声不绝于耳,此番离家嫁到宁州,她有一种终于要回家的感觉,宣府里的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想到再过几个时辰便能见到宣景煜,她的心便片刻都无法定下来,虽然知道此刻他人就在她的身边,可是她盖着红巾看不到他,仍有不安。
很快便到了码头,由馨州到宁州,坐船不用半个时辰,宣家派了自家大商船来迎亲,又是一番敲打锣鼓的热闹,夏依宁不必下轿,八抬大轿直接抬上了大船,知晓宣景煜就在身边,她虽然看不见外面,倒没有半点儿不安。
扬着宣字的商船缓缓行驶在虹河之上,夏依宁因为没事可做,不由得想起了昨夜吴嬷嬷来对她说的话。
吴嬷嬷是程氏的女乃娘,奉程氏之命,来教导她闺房之事。
前世她未曾嫁人,也没人跟她讲过夫妻的房中事究竟是如何,但她记得清楚,夏依嬛在洞房第二日晨起时,哭得梨花带雨,半点都没有新嫁娘娇羞的喜悦,还说她的清白给宣景煜糟蹋了,说他是禽兽,听得她们几个贴身丫鬟又惊讶又无奈,宣景煜也好似听见了那一席叫他情何以堪的话,那一日一直脸罩寒霜。
而今夜,要和宣景煜洞房的人是她,她一定不会叫他失望难受,她会尽全力好好表现,讨得他的欢心。
没一会儿,雪阶来了,在轿前禀道:“小姐,姑爷担心您会晕船,命奴婢拿薄荷膏来给您,让小姐擦在耳后,便不会那么难受。”
夏依宁由轿帘下接过薄荷膏,她根本舍不得用,像看什么订情之物似的,一直搁在手里端详。
他分明是知冷知热的好男儿,是夏依嬛不懂得珍惜,从不曾对他敞开心房,一心就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千允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