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二爷一表人才、文采过人,是前文状元公,深受皇上重用,原是从二品参知政事,后因右丞相忽然之间得急病死了,碰巧三个月前左丞相因年事已高,告老还乡,左丞的位置还没补上人,右丞又死了,一下缺了左右臂膀,皇上一时也找不到适合人选,而后谈二爷在西北战事上献了一计,他的足智多谋得到皇上肯定,升为右丞,成了朝中最年轻有为的正二品官员。
单氏对这个儿子有多骄傲可想而知了,一心巴望着谈思璘病死之后,她的儿子能递补世子之位,未来承袭敬国公的爵位,就算以后没有了官职,仍可绵延富贵。
可如今,谈思璘却因诏举得皇上青眼,破格拔擢为左丞,同样是正二品大官,单氏还能不冲着他们来吗?对付谈思璘这个世子可能有些难,但对付她这个初进门且又是庶女出身的新媳妇还不容易?
所以,他说娶她是置她于风口浪尖上,一点都没错。
“我觉得,有你在,我半点都不担心。”她相信他不是遇事就龟缩之人,因着前生对他的了解,因此她全然的信任他。
他看着她,她目光中的信赖告诉他,她不是在应付他而已。
“进去之后,你尽避堂堂正正,我并非为了冲喜而娶你,你也不是什么冲喜小娘子,你如今是我的正妻,无须卑微,倘若我的举止狂妄,你就夫唱妇随,与我一道狂妄,无人敢说你什么。”
他很清楚单氏那个女人,若是她自认身分卑微,只是冲喜媳妇,那么单氏会踩得她无抬头之日。
“不是为了冲喜而娶?”骆佟抓住了重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身子无病?”
“还需问?”他附在她耳边,低沉嗓音带着笑意响起,“昨夜与今晨为夫不是证明了吗?”
骆佟贝耳一下子通红了。
虽然他们站得近,交谈的声音低不可闻,但前头还有守门的丫鬟婆子呢,他真是敢说,性格也与她想象中的两朝金相不同……
谈思璘看着不自在的她,面露微笑道:“若是娘子还怀疑,晚上为夫再给娘子继续证明就是。”
继续证明……她脑中竟生出了香艳画面……老天,她这是怎么了?被教坏了吗?
幸好进去请示的大丫鬟出来了。“大爷,大女乃女乃,里面请。”
另有小丫鬟挑起帘子,两人进了花厅,骆佟看到上头有个满头银丝的尊贵老妇端坐着,想必就是安老太君了,下面两排也坐满了人,瞧着他们两人进来全都侧目瞅过来,个个都在打量着她这个新妇,若她是原主,一个被打压着长大的小庶女,肯定被这场面吓死了。
幸而她并非原主,赵名希见过的大场面还会少吗?
她低首敛眉,从容的跟在谈思璘身后,猛地感觉到这厅里有一双灼灼的眸子正盯着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
两人走到了堂前,她看到老太君对谈思璘露出了笑容,但对她就没那么和蔼可亲了,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据骆菲打听的结果,安老太君十分看重嫡庶之别,自然也就最为重视谈思璘这个大房的嫡长孙,单氏虽然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继室,但不知为何,老太君也把她生的儿女当庶出看待,对谈二爷就没那么热络。
谈思璘的生母死时,他才刚出生,老太君怜惜他,把他带在身边养着,情分又更不同了,老太君与太后是手帕交,谈家孙辈众多,也只有谈思璘跟着她时时进宫向太后请安,对于这一点,单氏自然是很不平的。
既然老太君如此看重嫡庶,自然对她这个庶出的长孙媳很不满意,虽然当初是谈思璘让她派人去骆家提亲,但那时他病重,病得快死了,老太君焦急,又无其它嫡女可冲喜,只得屈就她这个庶女。
可参加诏举得皇上青眼后,他病也奇迹好了,有何理由要履行婚约?老太君一心想毁婚,偏偏说服不了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她这个孙媳妇了。
是啊,她可以体会老太君的心,堂堂敬国公府的世子,竟然娶一个庶女为正妻,老太君自然是万般不甘心了。
丫鬟拿来膝垫。“大爷、大女乃女乃给老太君磕头。”
两人跪下磕了头,奉上茶。
安老太君喝了茶,把见面礼放在茶盘里。“起来吧。”
丫鬟将膝垫移往谈云东和单氏面前。“大爷、大女乃女乃给大老爷、大太太磕头。”
大周礼法,新媳妇进门,对嫡亲的父母长辈必须磕头,因此两人又一同跪下敬茶,收下见面礼,跟着见谈家的二房、三房,他们是叔婶辈,不需磕头,谈思璘引见她一一喊人、敬茶,收下见面礼。
谈家二房二老爷谈云南是老太君嫡出,他喜爱游历四方,耽搁了婚事,直到二十七岁才成亲,夫妻鹣鲽情深,成亲未满一年便意外落马过世了,妻子柳氏当时有孕在身,因受到打击而滑胎。
柳氏是官家出身的贤淑女子,性格贞洁,守寡至今,因为这份贞烈,甚得老太君爱护,时时让她过来陪着说话,而柳氏为人谦和,府中也都敬重她这个二太太。
三房三老爷谈云西是庶出,老太君原就不看在眼里,且他生性也牖小怕事,妻子秦氏性格与他相似,两人素日里皆是唯唯诺诺,且只生了两个女儿,因为没有儿子,在府里这一房跟不存在似的,今日若不是有新媳妇儿进门,他们也进不了这和翠院。
见过叔婶辈,收下见面礼,最后见的是与谈思璘平辈的谈家爷们、女乃女乃及小姐们。
首先见的便是与谈思璘只差一岁的谈家二爷,而原该在这场合里为她引见众人的主母单氏却是坐在椅中动也不动,像没事人一般,谈思璘也不开口要求,只当单氏不存在,亲自为她引见。
“二弟思湛。”
骆佟抬起眼睫,身为大嫂,她原想对谈思湛落落大方的一笑,然而映入她眼中的熟悉面孔却令她的笑容在一瞬间冻结了。
两人的视线相接,她如遭雷击,眼眸倏地睁大,天旋地转的感觉亦同时排山倒海而来,她呆立在原地,胸口不受控制的剧烈起伏着,魂魄宛如出了窍,身子彷佛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会是他?这不可能……他为何会在此地?
她眼前的男子分明是湛玉振……
第七章 前生薄幸郎(2)
“怎么了?莫不是大嫂识得我夫君?还是我夫君太过俊俏,以致大嫂错不开眼?”
一个冷淡中带着讽刺的声音响起,硬是将骆佟拉回神。
她看向那说话的女子,立于谈思湛身边,称不上什么绝色美女,倒也是娇颜丽质,衣饰华贵,神情高高在上,这种神情似曾相识,就好像见到了骆芙一般,就是个心窄的,想必这就是谈思湛的妻子,太师府嫡女曾绮芳了。
“弟妹言语粗鄙无礼,如此对大嫂说话,眼中还有家法礼规吗?”谈思璘目光凌厉,眉峰聚拢,质问得不留情面。
不等曾绮芳开口,安老太君便斥道:“确实没规矩。”
曾绮芳哼了哼。“谁让她一直瞪着我夫君看,谁没规矩还难说哩。”
她是打从心里瞧不起骆佟,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庶女,生母说是姨娘,以前也不过是个婢女,她却要叫骆佟大嫂,实在不甘心。
安老太君沉了脸。“你这是在顶撞我吗?”
“孙媳哪有顶撞,”曾绮芳噘起了唇。“是祖母偏心吧……”
谈思湛蹙眉。“住口,不许说了,在祖母面前成何体统?兴许大嫂是觉得我面熟,多看了两眼,天下之人皆有相似,有何好大惊小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