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别说她是景阳城第一美人了,他到了京城之后,也没见过比她更美、比她更有才气的女子,这样的她,却流落勾阑……
若是他能状元及第,必不会负她,偏偏时不我予,老天无眼,凭他满月复的才华,却只中了个赐同进士出身,为了摆月兑令他厌恶的寒门身分,他只能委屈自己入赘刘尚书府,可知那刘大姑娘有多叫人难以忍受?天生的汗臭体味和口气不好,他还要勉强自己与她行房,她怀不上孩子,也不让他纳妾,说是母夜叉也不为过。
因此在金兵攻进京城之时,他毫不犹豫的推开她自己逃走了,就算她在他面前让金兵凌辱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如今不同了,老天终于眷顾他了,他不再是低下的寒门士子,如今他可是国公府的嫡子,也如愿成了状元公,还官拜右丞,要什么有什么,就连他的名希也穿越而来与他再续前缘,接下来只要他好好运作就行了。
他费了三寸不烂之舌才说动三皇子让女眷参加赏画会,就不信爱画的她能忍得住,前生她可是言青破格收的外姓女弟子,也是言氏一派唯一的女弟子,他就是要逼她露出破锭,让谈思璘对她起疑,让他们夫妻失和……
赵名希是他的女人,不管前世或这一世都是他的,他受不了赵名希对他视而不见,去爱别的男人,前世,她直到死都在为他守节,从京城回到景阳城之后,虽然对他心灰意冷,却还是守身如玉,从未有过入幕之宾,这代表了什么?代表她放不下他。
他也相同,谁说他负她了?他并没有负她,他只是情非得已之下做的选择,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直到他被金兵一刀刺死的刹那,想的仍是她。
现在,他会将一切导正,只要谈思璘死了,他娶孀居的嫂子并非本朝前例,只要曾绮芳死了,他续弦又有何争议?届时他非但能给她名分,且还是正妻的名分,而她侯府庶女的身分也算勉强配得上他了,比花魁强了不只一星半点。
如今太子很信任他,但皇上还正当盛年,要等太子登基,不知要到何时,且中间也可能有变数,朝中的大臣勋将有一半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极可能取太子而代之,如果他能说服太子宫变,改朝换代之后,他便是第一大功臣,到时又有谁敢非议他的所做所为?
他这一世的父亲敬国公谈云东是一个极重名利之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为了爬上高位能够不择手段之人,他这一生的宿愿便是想要大权独揽,渴望被封为大周朝第一个异姓的铁帽子亲王,若是太子能许此诺,他相信谈云东会支持宫变。
“殿下关心太后娘娘所赏的太湖奇石屏风,我便据实以告,那屏风有危国运,已将之丢弃。”
谈思璘从容说笑,但太子并没有接话,径自板着个脸。
谈思湛闻一知十,他看着太子脸色不悦,分明是在隐忍,而谈思璘则是对太子没有半点恭敬之意,看来两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这也好,一山不容二虎,他也不愿太子招揽谈思璘,等太子登基之后,他要专宠圣前,他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呼风唤雨,他要补偿前生所有他没能做到、得到的,做皇帝跟前不可或缺的能臣……
时辰近午,在大总管的示意下,下人们鱼贯送上了精致的菜品。
食毕,换下八仙桌,送上小几,又分别上了茶和果品。
杨采与众人随意品了一盏茶之后便笑吟吟地道:“今日诸位都将女眷带来了,甚是给本王面子啊!适才本王一看,诸位的美眷个个都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既然如此,本王便想,何不来场竞赛,为这赏画会增添一二乐趣呢?诸位以为如何?”
京城数一数二的名画家朱达第一个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是赏画会,自然要画画了。”杨采笑道。
这主意是谈思湛给他出的,他也觉得甚好、很是有趣,保不定真有人能画出惊人之作,万不能小看了女子。
“殿下,既是竞赛,那可不能少了奖赏。”诗人吕传说道:“有奖赏才有其趣味性,奖品亦不能小气,如此众位夫人才会全力以赴。”
“吕先生说的极是。”杨采连连点头,谈思湛真是知音人啊,他也这么说,还给他备了前三名的奖品。
于是杨采说道:“取三甲,魁首奖品是雪玉手炉,居次为烫花檀香扇,第三是把玉琵琶,先生与诸位贤达觉得如何?”
在场人士并不知晓奖品为谈思湛所备,他们想着这三样全都价值连城,是有银两也买不到的珍品,也只有像杨采这般的尊贵皇子能弄到手,若是自家娘子得了,那真能显摆了。
奖品和比赛规则说定,除了尊贵的太子妃以外,在场的所有女眷都参加了竞赛。
骆佟听到雪玉手炉便眼睛一亮,那不是老太君想要的东西吗?自己若能把那雪玉手炉送给老太君,要让老太君打心里接受她这个庶出的孙媳可就事半功倍了,同时也能表达她与谈思璘的一片孝心。
谈思湛看着她眼底骤亮的光采,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了,她肯定会为了讨好老太君而悉心作画,如此一来,她还能不露出破绽吗?
“来人,换桌!”
杨采一声令下,数十个下人搬了十多张紫檀漆面长案进来,分别置于不同地方,每张案上都置放着湖笔、香墨、鹿形水晶纸镇、玛瑙莲叶水丞、蓝釉荷叶笔洗,样样精巧,不愧是三皇子的手笔。
这样的比赛可对了杨采的脾胃,他迫不及待地道:“请诸位夫人自己找喜欢的位置取景作画吧!”
第十三章 有惊幸无险(1)
四周围都是开阔的景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风景,因此也无所谓争执了,喜欢者便先坐下,大家都是斯文人,很快便决定了位置。
见众家女眷都上场了,张令昕悄悄挪到谈思璘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担心,宁远侯府的姑娘在出嫁前都要读三年书,自然也学了作画,纵然小嫂子不能一鸣惊人,但也不至于给你丢人便是。”
谈思璘微微挑眉,觉得好笑。“怎么,由张公子看来,谈某像在担心吗?”
张令昕模模鼻子坐下。“算我没说好呗,谈公子。”
谈思璘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骆佟。
他半点也不担心她不会画,他怕的是,她画得太好了,启人疑窦……然而,此时他也不能阻止她下场了。
杨采兴高采烈的宣布,“以一个时辰为限,时辰一到,众位夫人皆需停笔,不得再画。”
宣纸铺开,骆佟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她先是细细品味眼前的景致,沉淀下来之后,这才神态自若的研墨、调色,湖笔沾了墨,下笔毫不凝碍,一挥而就。
她尽得言青真传,作画从不着眼小处,她的画不以灵动取胜,但讲求生意盎然、跃然纸上,这是言氏一派的特点。
足足一个时辰,旁人兴许还会起身走动、槌槌肩、捏捏腿,而她作画极是专心,浑然不觉时光飞掠,直到那声时辰到,她才回过神来,恰恰只差落款。
这一回神,她才暗自捏了把冷汗,庆幸自己尚未落款,否则长久以来的习惯使然,她肯定会落下“赵名希”三字。
前方,杨采笑容满面地抚起掌来。“好啊,真是绝妙呀,本王真是想不到,众位夫人竟都这般深藏不露,看来今日诸位与本王可以一饱眼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