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你太自负了。”牛丰玉摇头。
“是自信,我不也把我们带至今日的地位?”虽非清江县首富,但不出几年必能独占鳌头。
“嗟!姊姊真喜欢揽功,女人嘛,就爱计较这点小事。”一说完的牛丰玉跑得比飞还快,就怕他姊的捉龙手再度到来。
被掐久了总会知道怎么避开,脚底抹油他最在行。
看到两姊弟全无忌讳的斗嘴,好笑在心的段青瓦不免有几分落寞,他离家太久了。“双玉妹妹,我听说你一季的药草种有川七,约七十亩地是吧,种植情形如何?”
川七又叫三七、田七,是一种止血药草,止血药效有如神药,磨成细粉一洒上立即止血。
一看到没事不会乱攀扯的知县大人竟也出现在商会,神色一凛的牛双玉笑得一点也不真诚。“大人是听谁说的,还在试种期间,成效如何不得而知。”
“还在试种期间敢一口气种七十亩?”他也笑,眼角上扬,笑中藏着一丝算计人的阴险。
“那是我胆子大,天生有冒险精神,反正我哥是秀才不用缴粮税,种废了就种废了,我赔得起。”当是养地。
一千亩之中的七十亩,那跟沧海一粟没两样,若是以三成的粮税来计数,就有三百亩的利息要缴交朝廷,那才是肉疼,她宁可少种地也不要便宜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
好在她当初鼓励大哥去应试,而非留在城里当酒楼帐房,不然如今她也不能毫无顾忌的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一开始村里的人说她魔怔了,连村长也跑来骂她一通,说她不懂得善用土地,请人把地开了不种粮却去种一些花花草草,那些花草能当饭吃吗?她糟蹋田地会遭天谴。
但事实上北方的土地最适合种植药草,气候干燥少雨,适度的水分就能生长得很好,植物都有向光性,长期的日照促进成长,它会更快开花结果,长成具有药性的成株。
“啧!说话的语气真像土财主,财大气粗,几年前为了两亩地还累死累活的,如今连七十亩地都不放在眼里了,果真是造化大呀!”他“造化大”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
树挪死,人挪活,之前走两步路就喘大气的小泵娘,如今是不走也喘大气,这口气喘得可大了。
“我是土财主呀!大人,谁家姑娘土地有我这般多,我是数银子数到手抽筋的地主婆。”她一点也不为意,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狗屁!没有银子万万不能,大哥也是有了钱当后盾后才放心去考秀才,怀中揽银才能找到好居处。
“叫声义兄或段大哥,咱们义兄妹亲近点。”那声大人多刺耳,把感情都叫生疏了。
牛双玉明眸轻睐,斜睨了一眼。“大人,攀关系也不能走后门,那批川七我留着卖钱。”
“哎呀!双玉妹妹,哥哥照样给银子,只多不少,但是……和你面对面洽谈的人不是我,另有其人。”他是中间人。
“谁?”卖谁都是卖,她并不介意。
段青瓦故作神秘的说道:“不宜透露。”
她一听,手一摆,转身走人。“不宜透露就算了,我还怕通敌叛国卖到敌国,以你的人品不是不可能。”
“欸!别走,我的人品又怎样,不做好官就不是人吗?你这丫头真羞辱人,这个人你也认识,是故人。”这下总有兴趣听了吧,他想她会有点好奇心,人之常情。
“故人?”牛双玉果真停下脚步,略微停顿。
“想去见见吗?”他扬着眉,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不想。”她直截了当。
他错愕,目睁大如铜铃。“为什么不?”
他不能理解。
“因为我的故人大多都死了。”想让她去阴曹地府见他们?她用眼神询问,怀疑他不安好心。
段青瓦的表情充满惊骇,她的回答太惊人了。“也有还活着的,对你很好的……”
“那不叫故人。”她认识的人不多。
“不然叫什么?”她脑子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仇人。”
第九章 王爷越君翎(1)
为什么是仇人?
段青瓦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是来讨债的。”
是来讨债的,是来讨债的,是来……讨债的?
啊!这句话形容得真贴切,从那神态、那语气,从他一脸所有人都欠他的债主样,说不是来讨债的,谁相信。
不愧是故人,是最了解他的人,还曾是最亲近的人。
不过重要的是该不该让他们见个面,某人这两年的变化并不大,就是更老成了,冷峻寡言,而另一个人……
呵呵呵……那才是真正的惊喜。
他真想看看相见不相识的剧码,肯定惊心动魄吧!
“还有两个月就到三年期限,村里还有一千两百多亩荒地,我给你优惠去掉零头卖给你,意下如何?”要捡便宜就趁这一回,他大开方便之门。
“不要。”
面对她的直接,段青瓦傻眼了。“为什么不要?”
他以为她会欣然接受,以她对土地的热爱、对粮食的执着,半买半送的好处居然拒于门外?
要不是他自诩是她义兄,哥哥照顾妹妹天经地义,否则别人来说项准是没得通融的,他自个儿还想留给自己当私产呢。
若非皇上严令唯有地震灾民才得以购买廉价土地,不然他早就当贪官私吞了,而在当年的灾民中,也就今日的牛家有能力吃下剩余的土地,并将它们开挖,种上作物。
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还给朝廷,就让牛家去善加利用,反正朝廷收不到他们的税金。
这是一种孩子气的报复行为吧,因为皇上迟迟不立储,要当万岁万万岁,让几个成年皇子背地里争得你死我活,明刀暗箭,争位之乱让他有家归不得,只能望月思亲,倍感凄凉。“因为棒打出头鸟。”她不想太引人注目。
“棒打出头鸟?”什么意思?
“我们家买下村里一千亩田地已经够叫人眼红了,难保有些村民会认为同是移户的灾民,为何卞家有钱买地,钱从哪里来,如果卞家的钱是他们的,他们也能当上土财主,想一夕致富,这种不甘是人之常情,而想实践的方法有很多,譬如其中之N就是宰了我们兄妹入室行抢。
“至于原来的村民,他们可能会想,地原本就是他们的,为什么要让给几百里外来的外人呢?他们的亲人死了还分不到地,朝廷对他们不公,因此会迁怒,谁得的土地越多谁便是他们怨恨的对象……”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人有了恨的目标便会理智全失,最后做出什么事没有人可以预料。
牛双玉不是真的爱银子爱到舍生忘死的地步,而是爹娘刚死时,四个孩子的无助触动她心中的恐惧,她想如果家里过得好,她或许就不用担心家中缺粮了,人人有饭吃。
她原本的追求是小康,家有余粮,谁知一不小心就弄成大富,光是油坊和卖药草的收入就够她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所以段青瓦的提议她一点也不感兴趣,目前的平静正是她想要的,她不想再无端搅乱一池春水,把自家放在风头浪尖上。
不过牛家的兄弟肯定不会这么想,男人要的永远和女人不一样,他们有填不满的雄心壮志。
“姊,买吧!这笔钱算是我跟你借的,日后我赚了银子就还给你。”双眼发亮的牛丰玉异常兴奋。
牛双玉苦笑。“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不需要,之前的一千亩地已经够惹眼了,再买下所有荒地,只怕村里的人都要拿我们当仇人看,认为我们抢了他们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