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早有感觉了,只是不肯承认他真的会走,自从城里大火过后的那一夜起,他的言行举止就变得很不寻常,一有空不是上山打猎,让她屯积更多的腌肉,要不便是把地窖扩大做成地下粮仓,好让她存放更多的粮食。
她常觉得他有话对她说,可是一看到她又说不出口,总用让人心慌的幽深眸光看她,然后起身去噼柴。
可笑的是当年他噼的柴用了两年还没烧完,他是卯足了劲,存够了量才离开的,连走前都担心他们过不了冬。
后来牛双玉买下五百亩地,两百亩种上豆子,一百亩是水稻,另外两百亩她全种上药草。
取了五百两银子放在家中应急,剩余的七千两她存在钱庄生利钱,她想有一天还是要还给人家,这种钱她不能要。
五百亩土地上有近一百户佃农为她干活,她卖了粮,用卖粮的银子盖了间榨油坊,将自家产的豆子拿去榨油,试着榨出豆油,她的榨油坊才开始向外招人。
有了豆油,她还想要芝麻油、花生油、茶油,甚至是橄榄油,除了后者弄不到外,大多她所知的油品都被她一一做出来了,她还和人契作三百亩油菜花田,以油菜籽榨油,几千斤的菜油随时能出。
牛家油坊的油打出名声,鲜有人不知牛家油坊,他们已成为地方上一大特色,远近驰名,买油就要买牛家油坊,价钱公道又好用,油质透亮又不伤身,有些油用了对身体有益,譬如茶油。
而药材她种的是天麻、防风、柴胡、藿香、半夏、金银花、连翘、杜仲、川七等,有三个月就能采收,也有半年、一年生的,她一年能收好几回药草晒成干,再转手卖出去。
在以稻米、玉米、小麦为主食的农户来说,大量种植药草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种粮食而去种草,因此牛家药田成了当地药材商的抢手货,才刚种下就急着下单,唯恐慢人一步被抢光了。
于是牛双玉趁着三年低地价未到之时又买了五百亩田地,她全种上药草,但特意拨出一百亩地种些罕见且生长期长的药草,两、三年后或是更久才能采收,以供应有特别需求者,相信总有人用得上。
所以她手上共有一千亩地,寄在兄长名下,两年赚下来的银子不下万两,她将牛家小院翻建成农庄,盖了有独立花园的小绑楼,原本打算给哥哥们盖新房的后院建成下人的房舍,另外买下与自家相连的五亩地,将原有的小院扩充了五倍大,再住几房人也绰绰有余。
越君翎临走前留下的银子是想让牛双玉过上好日子,不用再为一口吃食东凑西凑的奔波,可是他大概没想过这位韧性坚强的小泵娘能强悍到这种地步,摇身一变成为北方各县的传奇。
“姑娘、姑娘,该出门了,我爹套好车在门口等你了。”看看时候不早了,喜妞在门外轻唤。
一回过神,牛双玉眼中淡淡的忧伤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神情,她当小叶紫檀木扁盒会烫手似的将盒盖盖上,推到首饰匣子里最角落的位置,上面再盖好几层布。
眼不见为净,她才不会想念一个离开两年的人。
“来了,小心驾车,别颠着我,姑娘我身娇肉贵。”镶金的,细皮女敕肉呢。
牛双玉上了马车,车上处处是低调的华贵,她连坐铺都铺上数层鹅绒,缝在京城才有的流光锦底下,一坐上去,马车只要不颠簸得太厉害是感受不到车轮转动的震动。
而坐铺是双层的,可以移动,下铺一拉开与上铺相连便成了卧铺,也就是床,能睡在上头。
而坐铺下方是抽动式柜子,能放被褥、毯子和衣服,以及一些吃食和随身用物,连烧炭的红泥小火炉也在其中,渴了烧壶茶喝喝,饿了便架在炉上炖汤熬粥,一举数得。
“好嘞!主子坐稳了,老陈要动了……”陈大壮的马鞭刚要扬起,一道人影忽然窜到马前,吓得他赶紧把马勒住。
“等等,我还没上车呢!你们就想把我丢下,太无情了。”自个儿亲姊还把他当外人看,有好事不喊上他一声,自个儿偷乐。
“哎呀!三公子,你有事喊一声就好,别往马前撞,要是一脚被马蹄子踹上,只怕命都去了半条。”唉,三公子这性子太跳月兑了,活似月兑缰的野马,捉不住呀!
脸皮厚的牛丰玉嘿嘿两声,捉着车门往上一跳,如今他也穿得有模有样了,像世家门第出来的公子哥儿。
谁知他还没坐稳,忽地一只纤白素手伸过来,捉住他的耳朵一拧,他顿时桂哇大叫。
“姊姊,姊姊,我长大了,手下留情,别老是动不动的掐我、捏我,多少给我留点面子,我在外面好歹是个爷儿……”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痛,感觉身上要缺块肉似的。
“是哟!都成牛小爷了,我要不要给你上茶、搬凳子,让你给点赏钱?”他阔绰了,一副轨裤子弟的流气,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第八章 当家地主婆(2)
吃痛的牛丰玉大声求饶。“姊,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不再犯……”
“知道错还犯,罪加一等。”他不是笨,就是心性不定,学什么都很快上手却没耐心,想一步登天。
“姊……”他苦着一张脸。
“这次先饶过你,再有下次我直接扣住你的银子,看你手上没有半文钱怎么当大爷。”她不能纵容他,让他往歪路上走,他都快忘了刚失去爹娘时那段艰辛的日子。
“欸!不行,你不能这么残忍……”没有银子他活不下去呀!姊每次都掐人要害,她太狠了。
“别再干嚎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有人在马车上杀猪。”松开手的牛双玉再往淘气的弟弟后脑杓拍一下,警告他别出什么么蛾子,她两颗眼珠子盯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难逃她的火眼金睛。
揉着耳朵,他连忙避开。“我就是被宰的小猪仔,你嫉妒我比你长得高又壮,姊,你就承认吧!”
“乖,咱们大白天别作梦,一个姑娘家长得又高又壮能看吗?是要上山扛木,还是下矿挖金。”他的话伤不了她,现在的她起码有一米六五的身高,不矮了。
曾经恨天高的牛双玉也抽了个子,以女子的身形来说算是中等。
“每一回都说不过你……”她太能言善道了,连骂人都不带半个脏字,把人损得无颜见父老。
“你出门前有跟大嫂提过吗?不许让人找不到。”家里的事有嫂子管着,她负责管外面的生意。
牛辉玉三个月前成亲了,娶的是凤阳书院的夫子陈天勤的女儿,名叫陈若娴,人如其名端庄娴淑,就是个性较内向,容易害羞,和人说话总是细声细语。
牵线作媒的凤阳书院山长秦凤阳,他看牛鸿玉这个学生学得不错,人品也上乘,问及家中成员,一听兄长是名秀才,还在村里开了私垫,便兴起了作媒的念头。
为此秦凤阳还特地跑到牛头村,他一瞧牛辉玉的外表学识就中意了,二话不说帮忙促成这门亲事。
忘了一提,陈若娴是秦凤阳的外甥女,她母亲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一生未娶的秦凤阳把外甥女当亲生女儿来宠。
“说了、说了,嫂子知道我和你出门她很放心,还给我二两银子当零花。”牛丰玉得意的轻抛到手的银子。
陈若娴出嫁时虽没有十里红妆,但至少有七十八台嫁妆,全是她父亲和秦凤阳给的,所以她手上不愁没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