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官的都不傻,段青瓦听出她未竟之语,暗示他有可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的赖帐,因此打铁要趁热,趁他尚未后悔前赶紧把推荐函拿到手,免得他翻脸。
呵!这小泵娘的心眼真多,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
其实不是牛双玉心眼多,而是看过太多穿越小说,里面教过很多穿越者该注意的事项,
因此她才想得周全,凡事要拿到手上才是真,口头上的承诺是虚的,世事多变。
“不会忘。”他要敢忘了,她肯定敢来击鼓鸣冤,大告县太爷背信,未能遵守约定。
“大人,这位是赵冬雷,到时由他来取信。”个小的牛双玉拉着个高的赵冬雷,一高一矮形成有趣的视觉对比。
“天威将军?”段青瓦嗔了一声,他仔细地打量眼前男人的样貌,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天威将军……”赵冬雷目光一沉,一瞬间脑海中掠过一个模煳的面孔,他没来得及看清楚便一闪而过。
“天威将军是本朝的三品武官,他也叫赵冬雷,为逍遥王的附属将领,下官……”呃,他怎么自称下官?
没人注意到段青瓦的异常,他脸色微微一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颇为讶异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下官”,皆因眼前这男子明明穿着寻常庄稼人的衣服,却给人一股贵气的感觉。
真是奇怪了,难道有京里的皇亲贵族流落于此?
他百思不得其解,至少在他外放前不曾听闻皇城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我认识那个天威将军吗……”赵冬雷喃喃自语,有些恍神的想着他应该和天威将军关系匪浅。
但他不记得他。
“大人、主簿大叔,麻烦你们了,最迟一个时辰后我们到县衙取信,你们差不多写好了吧?”别让人白跑一趟。
听她还自订了时限,段青瓦不觉莞尔。“好。”
“嗯!那我们先走了,大人要好好保重身体,你是个好官。”若是别人,肯定遭殃的会是她,被打到开花都有可能。
“好官……”他是吗?段青瓦自省。
牛双玉手脚并用的爬上板车,哭到有点困的牛丰玉频频点头,牛双玉将他拉坐在身边,轻轻拍他的背,让弟弟躺在她腿上睡一觉,今儿个起得太早,大家都累了。
看到姊弟俩都坐定,手臂青筋债张的赵冬雷拉起板车,他往前一推,板车就动了起来,车轮嘎吱嘎吱的转动着。
深秋的天气已有凉意,即使日正当中也感觉不到艳阳天的炙热,反而秋风徐徐吹来,令人昏昏欲睡。
不知何时睡着的牛双玉一醒来,人已在牛头村的家中,她一抬头看到整理过的床头,早上摘来插瓶的野花还鲜艳着,绽放着颜色,再过几日就连一朵花也找不到了,冬天将至,银霜铺地。
她有些懒懒的不想起床,兀自发怔。
蓦地,手肘撞到一只方方正正的匣子,她吃痛的拉过来一瞧,顿时活了过来。
“哎呀!我的钱,还是你最可爱,即使我睡了仍然陪着我,不离不弃。”一说完,她把匣子里的铜板、银角子倒出来数,乐呵呵的拿出红绳,一百文串一串。
“小钱迷。”
看到门边的男子,牛双玉高兴的招手。“赵冬雷,快帮我数数,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银两。”
走了进来的赵冬雷轻轻往她鼻头一点。“钻进钱眼了不成,它们不会长脚熘了,慢慢来,不急。”
“谁说不会长脚,村西那户姓赖的,他家二儿子老往我们家盯,每回我们一掏点好东西回来,他的脖子就伸得特别长,我担心他生了贼心。”家里的财物被人惦记着,心里难免犯嘀咕。
“放心,有我。”敢上门,打断他的腿。
“要是有一天你不在呢?”她回得很随兴,已把他当成自家人看待的牛双玉从未想过他会离开。
牛家人的心胸很宽大,虽然一开始都有点排斥家里来了外人,但相处久了,表哥、表哥的也喊得顺口,不知不觉中已成为一家人。
闻言,赵冬雷面上一窒。“那你就安分点,别再惹事,像今天的事绝对不能再犯,你这是在老虎嘴里拔牙。”
想到有一天必须和她分开,他就有很深的不舍,在牛家人之中唯有她能牵动他的心,叫他的情绪随她起伏。
牛双玉左耳进右耳出,没当一回事。“你数数到底有多少,有没有十两银子?”
她快变成钱孙子了,随伺左右。
“先吃饭。”她睡过了午膳时间。
“等一会,没算清楚我吃不下。”她肚子很饿,但还是执拗的想知道结果,她不喜欢一颗心被吊在半空中晃呀晃的。
“哪天我给你一座金山,让你睡在金子上。”拿她没辙的赵冬雷嘲笑她被银子朦了眼。“拭目以待。”不用一座,一块金砖就连作梦也会笑醒。
两人没对上眼,低下头数着床上的铜板、银角,铜板用红线串起来,银角子堆放成堆。数了数,足足有八两又两百二十七文钱,把牛双玉乐得阖不拢嘴,直说自己是小盎婆。
“我把两百多斤的山猪、两只麕子卖给酒楼,得银八两,又买了十坛子酒,老板多送我两坛,过两天我再进山采个蜂巢,把黄蜂泡酒给你喝。”他有预感他在牛家留不久了,明年此时陪在她身边的人不会是他。
人和人相处久了会染上对方的习性,怕不能再照顾她的赵冬雷学起她爱屯粮的毛病,总想着要留什么给她,在他能做的范围内总是特别用心,忧心她缺这少那的。
拿到他用剩的银两,牛双玉连同赚到的私房钱都扫进匣子里,笑咪咪地拍拍他肩膀。“等我把酒卖了就给你分红,我不会亏待你的,冬雷表哥。”
赵冬雷想说不必了,可是看见她这么高兴,眼神一暗,开不了口。“你大哥也回来了,在他的屋子休息。”
“啊!大哥回来了,我去和他说说话……”没意会到男女有别的牛双玉从床上跳下来,一双巴掌大的小脚未着袜,雪白圆润得像刚蒸好的豆腐,让人想咬上一口。
“慢点,不要急,小心摔倒……”那双脚……真好看。他傻呵呵的笑了,眼神迷离。
“是的,爹。”她故意糗他。
小泵娘很有活力的在前头跑,乌黑的发丝在身后飞,跟在后头的赵冬雷看着她已有不太明显的腰身,但是再一瞧那身高……不禁摇头,还是矮了点。
“大哥,你好点了没?”
正在看书的牛辉玉一见妹妹的身影,连忙把书往枕头下方塞。“妹妹,你来了,哥哥没事,一点小伤。”
“我看见了。”她笑着眨眼。
“看见什么?”没头没尾的,打什么哑谜。
“你的书。”他再藏也藏不住自己的心。
“啊!我……呃,我只是随便看看,没什么。”他面上烧得厉害,一脸局促,喉音干涩。
“看吧!大哥,不打紧,打完麦后你就安心在家里读书,不要再到酒楼干活了,我帮你弄到两张推荐信,你可以报考了。”这才是他该走的路,当帐房对他而言太委屈了。
“真的?!”牛辉玉惊喜的差点跳起来,却不意拉扯到身上的伤处,他啊了一声,皱皱眉,轻缓的躺回去。
“刚刚冬雷表哥才说过我,这会儿我把这话转送给你,别急,慢慢来,信不会跑掉。”一说完,她自个儿失笑了,身子往后仰靠着随后跟来的赵冬雷,他也不发一语任由她靠。
牛辉玉哈哈直笑。“怎么能不急,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以为这辈子没指望了,谁晓得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