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大多数往海上避了去,但是另一批比之前更多的倭寇又躲回了杨家,屋里除了留下几个采买做饭的下人,其他的早让他们给杀了,屍体就扔在后院,杨敬宝光想着那日的光景,又经过一夜的摧残,表情都没了,傻愣愣的像是被吓疯了,不过陆文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整日一惊一乍的,不断想着这些人留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很快的他就知道了。
一个脸上有道长疤的倭匪,带着冷笑问他,“沿岸这里,哪里才是最有钱的人家住的?别跟我说上回那种小镇,砍了快一半的人,也没搜出多少东西来。也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之前不是老吹墟周遭的富贵人家你都一清二楚吗?”
陆文虎没想过以前随口说的大话,这会儿竟然成了他的催命符,他跪在地上,锋利的刀锋就横在他的眼下,他很想有骨气的什么都不说,但是就在他以为刀子要插进脖子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日陆定楠教训杨氏的场景。
那天陆定楠不过就把剑扎在杨氏的肩膀上,血就流得那么多,甚至让杨氏哀号成那样,现在要真的往他脖子上抹一刀……他光想就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老老实实地说了,要不然……”那人话声还没落,他就听见杨敬宝一声尖叫,害他吓得也跟着杨敬宝尖叫出声。
那人说着就把杨敬宝的手指头给砍断了一根,那肉色的手指让他们随脚给踢到他面前,而杨敬宝捧着血流如注的手,除了哀号尖叫以外,根本就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陆文虎抖着身子,什么骨气不骨气的他也顾不得了,他急促地道:“我说!我说……我知道哪里是最有钱的地方。”
“喔?”刀疤男人笑了声,饶富兴味的瞅着一脸恐惧的陆文虎,彷佛他这模样更能取悦他。
当陆文虎耳里不断传来杨敬宝的哀号声,眼里那个男人嘲笑的面容不断扩大时,他忽然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张口说出了一个地方。
刀疤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没有听清楚。
陆文虎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杨敬宝的哀号声真的太吵了,扰得他思绪一阵混乱,更是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吼道:“淮塘陆家老宅。”
话落,他突然觉得世界变得好安静,脑袋也变得清晰了,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他知道,他就算去死,也对不起陆家所有人……
倭匪又劫掠了一个镇,而且离淮塘越来越近了。
短短几日,倭匪的消息就成了所有人最关注的大事,而且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传来,处于青沽和盐塘两个交界处的淮塘,住在那里的百姓也开始骚动起来。夜里谁都不敢睡熟,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稍微一丁点动静,都能够让人惶惶不安。
这样的气氛似乎也渲染到了陆家,几个管事来来去去的传着消息,港口暂时先封了口,如果不是想办法走关系的船,已经无法再入周遭几个港口,小船也暂时不准出海,整个海岸边也多了不少的驻防。
可是这些防范似乎一点用也没有,因为过几日又有一个镇被劫掠。
这一天是陶贞儿有孕满九个月的日子,陆定楠担心她大半夜忽然出什么状况,怕到时候延误了时间,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直接让人请回了产婆和大夫,让他们在陆府住下。
将陶贞儿的事情安排妥当后,陆定楠开始早出晚归,府里的警戒也提高了,一些丫鬟仆妇如果不是必要,不得出府。
外头倭匪的谣言满天飞,但是陆定楠回到府里却只字不提,只是偶尔沉着脸,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命令。
陆家就在淮塘进镇处不远的地方,若倭匪真的杀了进来,肯定是逃不了的,所以他除了调动人手,也开始安排前往姑子庙的车辆。
如果……真有意外,栖霞山上的姑子庙绝对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
泵子庙位在山坳,进山的路曲曲折折,就算是本地人也少有认得路的,更不用说是倭匪了。
时间忽然变得非常紧凑,谁都不知道倭匪是不是在下一个夜晚就会冲进这个平静的地方,打破所有人的宁静生活。
陶铭亨几次送来消息,想要先把女儿接回去,只是陶家离他们这里也并不是太远,同样不是很安全,而且,陆定楠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把陶贞儿送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这一天当陆定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刚踏进院子里,就瞧见屋子里还留着一盏灯,他轻声走进屋子,看见自己最牵挂的那个人已经靠在床边打着瞌睡。
他轻柔的将她扶躺在床上时,陶贞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你回来了?我还给你留着一碗燕窝粥在炉子上头,你记得喝点……”她迷蒙着说完,又忍不住沉沉睡去。
即将要临盆,她似乎变得更嗜睡了,常常说着话就睡了过去。
陆定楠不以为意,替她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定定的望着她圆润透着粉色的小脸。“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们……”
第二天一早,陆定楠收到消息,有一艘临时要借停的陆家海船进不了港口,要他往盐塘走上一趟。
他盘算着,这一走,来回若快些,大约也要四个时辰,于是没喊醒睡得正熟的陶贞儿,稍微收拾了下就策马出门。
陶贞儿或许是前一晚等了太晚,所以睡到快午时才起身,才刚洗漱完,就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也不觉得这是要生了,所以忍着没说,想着现在府里人人都紧张得很,可别因为自己一点不对劲就劳师动众的。
午后,陶氏让她跟着一起安排二房的用度,又用了些点心,陶氏见她一会儿就累了,也没多留她,让她先回院子休息。
陶氏在她走后,才忽然想起来今天要安排杨氏还有苏巧儿往姑子庙的事情似乎没有跟陶贞儿提过,但是转念想想,这事儿她也是昨晚才知道,就是不想让人多加琢磨陆家有女眷要送到那里去,至于陶贞儿知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念头就这么一闪而过,陶氏也没太在意,就掠了过去。
很快的,就到了晚上做饭的时候,淮塘远远看过去,昏黄的落日下,炊烟袅袅,看起来就是一片平和景象。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坡上,突然出现一群男人,穿着和普通男人不同款式的短打,腰上都别着刀或剑,目光和表情都带着贪婪的。
站在最前头的就是恐吓陆文虎的那个刀疤男人,他看着不远处的淮塘,满意的点点头,有些怪腔怪调的道:“看来是说了实话的,这个地方看起来的确是比我们之前抢的那些地方还要富庶繁华。”
他说完,身后那些男人皆躁动起来,蓄势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他们便能提刀去抢劫那片繁华下的财宝。
刀疤男人没有让他们失望,他勾起一抹邪笑,舌忝了舌忝还带着血腥味的一把小刀,然后别上腰间。
“走吧!让我们瞧瞧这个地方是不是有那个孬种所说的那样富裕!银两是整箱的,珠宝也是取之不尽的!”
血红色的落日,大半已经落入地平线下,深灰色的夜幕也随之降临,一场血腥即将开场。
当代表警示的钟声响起时,陶氏按捺下一开始的惊慌,镇定心绪后,先让人将两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然后点着名册,她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冷然,隐约看去居然和陆文昇发怒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她一个个命令吩咐下去,府里多增加了许多护卫是早就安排好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确定所有事情执行妥当没有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