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松被她说得一时有些心虚。
他与兰悦一块长大,心中对她确实有情,可当她嫁给盛明封后,这份情他也只能深埋心中,在得知她嫁进盛家后受了不少委屈,他心疼极了,曾一度萌生想接她离开的念头。
可他明白依她的性子,她必是不会肯的,她不愿让娘家的父母为难,因此后来即使她被盛家冤枉,她也宁愿前来盛家家庙这里暂避,也不肯回胡家。
他也知晓她一直视他如兄,并不像他这般对她有男女之情,也因为如此,当初娘反对他娶她时,他并没有强求。
当年在得知她要嫁给盛明封时,他虽万分不舍,却也盼着她嫁进盛府后能过着好日子,不想盛明封并没有好好疼惜她,还让她遭受了无数的委屈。
想到这些,江柏松忍不住怒目质问,“娶了兰悦这些年来,你扪心自问,你可曾好好待过她?你若有好好对她,她又何至于躲来盛家家庙?”
方才听见表兄斥责她的话,再想起他适才殷勤对待盛明封的作态,胡兰悦稍加思索便省悟,八成又是他和青眉想借机来为难盛明封,无奈她现下变成了盛明封,这刀口便对上了她,她微一沉吟,索性将这棘手的问题丢给盛明封回答,横竖表兄质问的人本就是他。
“这事你何不问问兰悦,听听她怎么说。”
盛明封没想到她会一甩手把问题扔给他,他看她一眼,却也没怪她,因为江柏松原本就是针对他而来,理该由他回答,问题在于要如何回答才能让江柏松满意,不再刁难他,且还不能曝露了他目前的身分。
理了理思绪,他启口答道:“当年我俩是盛家与胡家为了各自的利益,才被迫成亲。这其中又因我的心疾造成了对彼此的误解,但日前我们已把话说开,如今已没了误会,往后,我希望我们夫妇能成为比翼鸟,永结同心。”他借着这番话,同时也在向胡兰悦表明心迹。
闻言,胡兰悦诧异的望看他,她不知他这番话究竟是出自于真心抑或只是为了应付表兄所说。
江柏松在亲耳听见表妹这番表白,脸上一怔,心情复杂的瞅着顶着胡兰悦那张脸的盛明封一眼,接着再望向变成盛明封的胡兰悦,朗声道:“既然兰悦都这么说了,我希望你日后能善待她,别再辜负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说完,他起身离去。多年来他一直倾慕表妹,如今亲耳听见她说出希望能与盛明封永结同心的话,心情不免有些黯然。
他一走,莹莹也迈着小短腿追了出去,“表舅,等等莹莹。”
他停下脚步,看向有几分肖似胡兰悦的小莹莹,叹了口气,说了句玩笑话,“不如表舅等你长大,娶你好了。”
莹莹似懂非懂的睁着圆黑的大眼看着他,“表舅要娶莹莹当新娘子吗?”
他抱起她,揉着她的小脑袋,自嘲道:“表舅乱说的,你别当真,走吧,表舅带你去遛遛。”
膳堂里,盛明封看向胡兰悦,神色认真的表示,“我方才所言,全是肺腑之言。”
侍立在一旁的青眉听见他的话,暗自惊疑不已,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对二爷说出这些话来,难道她真的想与二爷共度白首吗?二爷以前那么对她,她就一点都不在意了?
闻言,胡兰悦静默好一会儿,才徐徐说了句话,“多谢。”言毕,她也起身离去。
他们夫妻疏离了四年,如今乍闻丈夫亲口表白,她心绪一时复杂难言,厘不清是何滋味。
当年嫁进盛家时,虽不是她所愿,但也曾萌生能与丈夫琴瑟合鸣、白首偕老的念头,她甚至想过要将患有心疾的事告诉他。
可洞房花烛夜圆房后,她身子有些承受不住,翌日心疾便又犯了,为了隐瞒病情,起初那几天,她不敢见他,也因此被他误解了什么,此后,他便待她十分疏离,她也没有机会再向他坦承她有心疾之事。
当年看着婆婆为他纳妾,她没能克制住自个儿的心绪,令心疾又犯了,那时她告诉自己,唯有让自个儿死心了,心疾才不会再复发,因此她对他和秦咏雪的事不再闻问,只专心的抚养女儿。
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后来她遭秦咏雪陷害,被婆婆斥责,更遭到他的冷待时,她才能无动于衷,不悲不怒的自请前来家庙。
此时他突然告诉她,欲与她永结同心,她下意识的抬手按着胸口,心跳动得有些快,但她却不再有窒闷的感觉。
能有一副健朗的身子真是好,她再也无须忧虑什么时候心疾会突然发作,她忽然有些坏心的想着干脆不要换回去好了,下一瞬却哑然失笑,盛明封一定不会愿意。
也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的心情仿佛晴朗的蓝天一般,澄澈明亮。
永结同心啊……若是他接下来表现出的诚意能打动得了她,也未尝不可。
她突然想到她先前同他说好要清理自个儿身子的事。
那时她想得简单,没考虑太多,这时才想到,要互相清理自个儿的身子,岂不是要果裎相见?
这么一想,她脸上忽觉燥热,抬手掮了撮,有些羞窘尴尬,又忍不住有几分……期待。
回到寝房,青眉便按捺不住的追问。
“夫人,您是什么时候把您罹患心疾的事告诉了二爷?”这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几日前发病后不久。”他是在那时才得知兰悦罹患心疾之事,心中一边思量着她在膳堂对他说的那句多谢究竟是何意。
是多谢他的这番心意,并且她很乐于接受;抑或是多谢他的心意,但已太迟来不及了?
“这事您怎么能告诉二爷,万一他告诉老夫人他们……”
“他不会告诉老夫人。”既然兰悦不愿意让母亲知晓这事,他便会为她保密。青眉满脸疑窦,忽然间发现夫人与二爷之间似乎有不少事她都不知情,可她明明一直随侍在夫人身边啊,尤其方才在膳堂时,夫人对二爷说的那番话,更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夫人,您可别……”
青眉不放心的想叫她别太相信二爷,但盛明封嫌她太吵,挥手让她出去。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青眉不得不退了出去。
第4章(2)
盛明封走到梳妆镜前,望着出现在铜镜里那张清美秀丽的脸庞,他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张脸,眉如新月,眼似秋水,约莫是因为心疾鲜少外出的缘故,她的肤色异常白皙,他想起那日刚来到家庙时,瞥见她教导女儿时浅笑盈盈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抚模镜中人的嘴角。
但那里此刻却是紧抿着的,并没有笑意。
他试着扬起嘴角,可那笑冷而生硬,一点也不似她,他再摆弄了几个表情,最后只好悻悻然放弃。
现下变成兰悦什么都做不了,只期望能快点换回身子,那么他就能对她……
这晚月明星稀,盛明封来到浴间,里头热气蒸腾,他遣退了青眉要独自走进去。
青眉不愿,担心她的身子。
“二爷也在里头。”他与妻子共浴之事,他想借着她的嘴让江柏松知晓,好让彻底他死了那条心。
青眉震惊得一双眼珠子瞠得大大的,二爷与夫人要共浴?!待盛明封走进浴间关上门,她仍一脸惊愕得回不了神。这是怎么回事,她究竟错过了什么?夫人与二爷究竟是何时开始变得这般亲密?
盛明封进去时,胡兰悦已等在里头,见到他,她赶紧上来扶着他。
对她主动的亲近,他心中刚升起一抹喜悦,就听她说:“当心,别滑倒了,我这身子可禁不起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