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厅,李金秋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父亲面沉如水,可眉宇间的怒气十分明显;侯爷面色铁青,神色间带着忧虑;而夏奕,虽面无表情,可神色间却有着一丝迷惘。
“侯爷,世子爷。”李金秋盈盈施礼,迈步走到李蕴身边,亲昵地叫了一声:“爹。”
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李蕴拍了拍女儿的手,慈爱地对她笑了笑,“爹来带你回家。”
李金秋看了看父亲,又去看看夏奕,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安,父亲这么快就知道了?就在这时,南宁候叹了口气,语带惋惜地说:“金秋,你父亲要带你回去,你若不想留在侯府,就跟着你父亲回去吧。”
李金秋不知道父亲和南宁候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南宁候会同意让她跟着父亲回去,可她不想走,也不能走。她相信,夏奕只是误会了她,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而且,她已经怀了夏奕的孩子,为了孩子,她也不能在此时离开。
“爹,对不起,女儿不能跟您回去。”李金秋歉意地对父亲说。
李蕴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声问她道:“你说什么?”
“爹,女儿想留在南宁侯府,即便为妾,也心甘情愿。”李金秋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哎!”李蕴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良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彷佛突然老了十岁一般心力僬悴。
听到李金秋的话,南宁候先是难以置信,等到她再次坚持时,南宁候顿时喜上眉梢,明明已经是死局,却因为李金秋的态度而有了转机。
而夏奕此时已经彻底震惊了,他以为李金秋肯定会跟着李蕴离开,可她却居然留下来。从李蕴一顶接一顶地在他和南宁侯府头上扣帽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无论是他,还是身为南宁候的父亲,都无法阻挡李蕴将李金秋带走了,可她居然自己选择留下来。
他恨她的背叛,可是却从没想过要休了她,他不想放她走,就算她真的对不起他,他也不想放她离开。
距离李蕴到南宁侯府兴师问罪,已经过了三天。
那天,李蕴见李金秋态度坚决,心知就算自己再怎么伤心难过、义愤填膺,只要女儿不点头,他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黯然离开侯府,只希望经此一事,南宁侯府可以厚待他的女儿。
南宁侯客客气气地亲自送李蕴离开,回来就将夏奕大骂了一通,还命令他好好对待李金秋。
可是,夏奕从头至尾|句话也没说,事后也一直没有在作出任何决定或改变。所以,李金秋主仆三人这几天依旧住在听柳轩。
傍晚时分,玉边、玉板将饭菜端到客厅,原本待客的大厅自从摆上那张四角桌之后,就彻底变成了她们的饭厅,反正也没有客人会来,留着客厅何用?
李金秋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毫无食欲。
“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吧。”玉边一边劝她,一边挟了一小块她最喜欢的雪菜黄鱼到她碗里。这几天小姐总是吃什么吐什么,一点胃口都没有,可为了小姐的身体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让她吃东西。
“就是啊,小姐,您吃一点吧。”玉板也劝说道:“您之前不肯跟老爷回去,现在又不肯好好吃饭,要是老爷知道了,又该担心了。”
听到玉板的话,想到那日父亲离开时微微佝偻的背影,李金秋心里十分自责,她明明已经长大了,甚至已经出嫁了,可是却还让父亲为她担心,她真的是很不孝。
为了不让父亲再为自己担心,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强迫自己端起碗,可刚将玉边挟给她的那块鱼肉放进嘴里,胸口一阵翻腾,她捂着嘴跑出客厅,跑到院子里的柳树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玉边和玉板都下了一大跳,连忙追出去,却看见李金秋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扶着柳树,吐得昏天黑地。
“小姐……”玉边咬了咬嘴唇,心里十分难受。小姐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食不下咽,世子爷却还这么对待小姐,孩子也是世子爷的啊。
玉边走过去轻轻的拍抚着李金秋拱起来的后背,让玉板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等李金秋吐够了,便将水端给她漱口。
“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玉板一脸担忧地提议着。
李金秋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虚弱地道:“不用了,我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玉板素来粗心,听李金秋这么说,也没多问,只有玉边隐隐有些担忧。
三人回到客厅吃晚饭,尽避李金秋之后又吐了一次,但多少还是吃了些进去。
第8章(2)
吃过晚饭,李金秋在院子里走了一会,等玉边她们忙完厨房的事,就提出要去休息。玉边知道李金秋近来嗜睡,便来扶她去休息,可刚回房就听到有人在敲院门。
“小姐,我出去看看。”玉边松开扶着李金秋的手,快步跑出去开门。
夜色中,夏奕大步走了进来。
听到敲门声,玉板也从旁边的屋里出来了,可看到进来的是夏奕,顿时怒从心生,面露凶光,亏她以前还觉得他是好人,他居然这么对她们家小姐。
没等玉边和玉板做出反应,夏奕沉声道:“我有话要跟你们家小姐说,你们都回避一下。”还是那样强势的命令口吻,容不得她们拒绝。
想到李金秋肚子里的孩子,玉边也确实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谈谈,于是便拖着一脸愤怒的玉板回了她们自己那屋。
等玉边、玉板离开,夏奕快步走到另一边亮灯的屋子前,毫不迟疑地掀帘子走进去,停在李金秋三步远的地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似乎瘦了,清秀的脸庞越发显得小巧,苗条的身形也变得越发单薄。昏黄的灯光下,她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彷佛有千言万语,只待自己的到来。
看到突然现在自己面前的夏奕,李金秋忍不住泪湿了眼眶,他终于来了,她还以为他会一辈子这样不见她呢。
“你来了。”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期待、有委屈、有欣喜、有失落。
“嗯。”夏奕深深地凝视着她,“我来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不跟你父亲不回去?”
“你,是来赶我走的?”李金秋原本的那一丝期待变成了失落。
“跟着你父亲回去,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卓月明在一起了,不是吗?”这是夏奕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她明明喜欢卓月明,那天却又为何不肯跟着卓月明走,反而要跟着他回来?明明跟着她父亲回去,她就可以和卓月明在一起了,却又为何选择留在侯府?
为了所谓的女子名节、从一而终?为了南宁侯府未来当家女主人的身分、地位?还是为了……他?他是否可以奢望,其实她也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
夏奕神色复杂地看着李金秋,心里怀揣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卑微的期待。可是他的话却让李金秋寒透了心,她苍白的面容上露出讽刺的笑容,滚动着泪花的双眸逐渐变得冰冷,“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问这个?你觉得我应该跟着我父亲回去?所以你心里依然怀疑我和卓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夏奕突然有些心慌,嘴上却强辩道:“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你和卓月明两个人衣衫不整的同处一室,难道是假的?从成亲开始,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闻不问,毫不在乎,这难道是假的?
卓月明的胡子拉渣形容狼狈,跟个乞丐似的,你也能一眼认出他。这难道是假的?对着卓月明,你可以笑得天真灿烂,表现得古灵精怪,对着我,你却只有万年不变的假笑和永远恭恭敬敬的谦卑姿态。这难道是假的?跟卓月明那么亲近,却对我那么疏离、淡漠、恭敬、畏惧。亲疏之别如此明显,道些难道统统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