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尖叫,彷佛被那纸文件烫了手,不敢置信。“你、你你你……”
“你说的,『现在、立刻』。”他勾了勾唇。“我们这算是心有灵犀?”
她快心脏病发了。“我那是……”
她哪想到他居然早有准备!尤其戒指,此刻正牢牢地圈住了她的左手无名指,闪闪发烫。她心韵急速,四周道路越来越眼熟,他不会连路线都勘查好了吧……“你、你要去哪里?”
“户政事务所。”
丙然!“今天是周末……”
“我预约好了。”
“……”
现在,任婕宜终于明白为何有些作者交来的稿里,会连续用上好几个惊叹号,即便是错误用法,有时光用一个实在很难表达角色心境……她现今正是如此。
她很惊讶,但真正惊讶的是自己脑里竟一点说不的念头都没有,她想,就是这个人,Fu来了,Fu对了,不会再有别人了。
于是一个登记的动作,让她的身分从任小姐变成了高太太。
就这样?任婕宜从不晓得结婚如此轻易,不计较任何繁文缛节,前后不过三十分钟,从今尔后,两人的人生就牵连在一块儿了。
她眼眶微微地热,瞅望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自己一直以来渴望追求的,不正是这么一份羁绊?
她看着高为棠,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有些不自在地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爱你。”
语调很轻、很软,却令高为棠睁大了眼,像是被重重地震撼。
他没说话,一下子加重了握住她手的力道,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太阳底下,任婕宜看出他白皙的脸红了。
她知道,他很高兴。
对情人即便是一点点的了解,都足以让人感到欣喜若狂,她想她又离他更加靠近了一些……或许很多。
她心里头一片热,自己一时冲动冒出这句话,说实在,不是不害羞。
这三个字,她看得多了,却初次领会。原来要讲出来,需要经历这么多的喜怒哀乐……她轻轻晃了晃对方的手,忍住赧意道:“你要回答我啊,只有一声『嗯』,太狡猾了……”
斑为棠捏了她手心一把,任婕宜痛得唉唉叫,还不及抗议,嘴唇就被牢牢地衔住了。
真是……居然用这招。
他从来不是高调的性格,可他宁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亲她,也不好意思讲那句话,她害臊之余不禁笑了。她本来就没打算逼他,即便他不讲,她也很明白,那些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积累,不正是爱的真谛?
做了这么多年的爱情小说,总算让她领略一回了啊……
第8章(2)
任婕宜原先以为他们会回家。
结果她压根儿不知自己被载到哪儿——她睡着了,上班上了一周,一早起来准备参加同学婚礼,又发生各种这样那样的事,她在车子里昏昏欲睡,最后不敌困倦,同周公下棋去。
被抱在怀里移动的时候,她恢复了些许意识,模模糊糊地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山上。”高为棠半真半假地道。“要把你拿去毁尸灭迹。”
“是喔,那下手轻点,我怕痛。”说完,她头靠他肩上,又睡着了。
隐约间好似听见了他无可奈何的低叹,她才不怕呢,这辈子是做好觉悟任他搓圆捏扁了,反正他不会舍得让她疼……据说人生里最幸福的一段,是婴儿时期,无忧无虑,无烦无恼,饿了吃、吃了睡,一切都有人帮忙处理得好好的。
任婕宜嘻嘻笑,今天发生好多事,她的人生忽然之间改换了一帧风景,由灰暗转为鲜明,梦里都在闪闪发亮……睁开眼,原来那摇曳的光来自前头茶几上的香氛蜡烛。
空气里暗香浮动,她迷迷糊糊的,她身处一间原木色调的广阔房间里,白色的床铺十分柔软,外围兜绕着一圈纱帐,藤制的家具散发悠然气息。这梦境真美,还十分逼真,她想……上厕所。
她起身,跌跌撞撞地在房里模索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马桶。
她推门而入。
不料一抬眼,她整个脑子都麻了。“这……”这是梦!这是梦!拜托这是梦!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斑为棠站在那儿,好似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替“行动不便”的她体贴地掩上了门。
她彻底“挫”了,这辈子从没这么想死……
总归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何况她也不想模太久,导致对方误会她在做大事。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去,他坐在沙发上,看见她一脸悲戚,不免吃惊。“怎么了?”
“我在想我下辈子投胎要做什么好……”她“砰”地一声,倒在床上,双手合十念南无。“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胡说。”高为棠皱了下眉,上前把她拉起。“肚子饿了没?”
任婕宜答非所问。“这是哪里?”
“乌来。”
“乌来?!”她一惊,随即想不过是乌来,又不是杜拜。“你真的把我带到了山上……怎会来这里?”
“这是蜜月套房。”
“啊?”
“我们刚结婚。”
所以?这是……庆祝?
任婕宜一愣一愣,瞅望这个正俯在她上头的男人,忽地明白了。
他看着平淡,对什么都不上心,事实上自有一套在乎的方式。就像这回结婚,看似轻易,他私底下仍准备许多,绝非仓促。她问他:“为什么是今天?”
“今天是好日子。”
“喔……”也对,同学挑在这天订婚呢。
“要吃什么?”他问。
任婕宜掀了掀睫,看着他略长的墨色刘海垂落在脸边,伴随光影浮动,软软地很好模的样子……
他表情平淡,浓长眼睫下的眸子却很炙热,荧亮如星,微微闪动。他真好看,她怎么看都看不腻,那种倾心的感受并不是外貌上的,而是一种自然而然从心底衍生的倾慕。很喜欢他,喜欢到想为此感激,不管是神啊佛啊都好,谢谢祢们让这个人存在,甚至于来到她身边。
“我想吃你。”
斑为棠睁大了眸。“什么?”
“我想吃——”话讲一半,任婕宜才恍悟自己究竟讲了多可耻的话。天啊,她今天一定鬼上身了!
她羞怯地撇开眼,正好瞄到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隐隐眩晕。对喔,他们结婚了,如今她的身分是已婚妇女,可以顺理成章地这样那样,都……没关系?
她鼓起勇气,努力把视线移回,有如壮士断腕,表现坚定。
斑为棠沉黑的眸定定注视她一会儿,那目光灼热专注得使她连脚趾头都麻了。
忽地,他伸出手,才碰了下她肩膀,她就吓得“啊”一声,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他吁了口气,收回手。“先起来吃点东西。”
“喔……”自己被“放过”了,任婕宜隐约松了口气,庆幸或失望,各自都有一点。
思及此,她抖了一下。
两人叫了客房服务,窗外天色已黑,她睡了整个下午,加上在同学的婚宴上几乎没吃,确实饿了。
斑为棠点选的料理口味清淡,十分顺口,香槟果味芬芳,香气浓郁,气泡像在舌尖上跳动,她才喝一口,双眼立即放光。“这什么?好好喝喔!”
“嗯,多喝点。”他依旧淡淡的。
任婕宜也没多心,一口变成一杯,一杯变成一瓶……喝到后来,她有些醺醺然,他才说:“好了,别喝了。”
“喔。”她即使醉了,也很听话。她放下杯子,憨憨地笑,吃撑了,喝多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在云端,好幸福喔。
她呵呵呵呵地笑个不停,香槟喝着顺口,后劲却不小,她半醉半醒,被高为棠一把抱起。“去洗澡。”
“好。”她非常听话,四肢牢牢地攀在他身上,一边笑着,一边亲人家,她脸红扑扑的,眉眼微弯,笑得既甜蜜又讨喜。
斑为棠心里起了波澜,热潮涌现,表面上仍维持往常不咸不淡的样子。
……
她用她的一切在喜欢着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的伴侣。
“为棠……为棠……”她唤他,只听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湿漉的刘海贴在脸边,隐约露出了右眼上那一小道疤痕。
她亲吻上他伤处,感受到对方眼睫一阵颤动,轻拂过她下巴。
斑为棠睁了睁眼,看见她笑了。
“一直都没好好跟你说……谢谢。”
谢谢你救我,谢谢你爱我,谢谢你……和我结婚。
那笑一如过往傻气,泛红的眼角却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教人心房一阵强烈悸动。
他呼吸凌乱,总是淡定自持的表情也出现了些微变化。
她看着,沉溺在这一刻里。原来能够让喜欢的人为自己如此失控,会产生一股巨大的成就感。
她很幸福。这一生,她想要的,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