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觉自己移不开眼,是舍不得,也是动不了。
只能任凭自己的目光越发缠黏,凝聚在他脸上、身上。
她看得太露骨,傻得不懂矜持,掩藏一下,高为棠自然察觉了。
他先是一怔,继而回神,由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她眼里的东西逐渐不太一样了,水气涌上,如山间水雾,叆叇朦胧,渴望人一探究竟……
他终究按捺不住,咂了咂舌,懊恼地啧了一声。
任婕宜还在出神,就被他猛地拉去,然后……是一个吻。
和上一次蜻蜓点水的吻不同,这次是由外而内,彻底的侵入,属于他的热度一下子灌进了她嘴里,彷佛被吻在心上。高为棠……如同他的名,她感觉自己的舌尖,隐隐荡开了一抹淡淡的甜味。
这一吻,不算太用力,至少相比她看过的文字描述要轻浅得多了,可她依旧受到了不小震撼。
“这是……舌吻?”她一脸迷迷茫茫。
“是。”他音调沉了,眼神更深了。“喜欢吗?”
“我……”她舌忝了舌忝唇,似在回味刚才的余味,她怀疑自己又发烧了,整个人晕晕热热的。
高为棠盯着她女敕红的舌尖舌忝过湿润的唇瓣,再吞回去。她把他的气味咽下肚了,这令他心灼,这个他看了三年,又喜欢又埋怨了近十年的女孩,如今离他咫尺,几乎可一口吞没的距离。她那双晶润水亮的大眼里,终于映入了自己的模样,他恨不得那是一个烙印,谁也无法抹去,就连他自己都不行。
他这才发现,自己等这一刻,竟等了十年。
高为棠吐一口气,抱过她的头,将她按在肩膀上。若不这样,他怕自己遏止不了体内汹涌出现的热潮,过于激进,吓着了她。
前些日子,他吓到她的,已经够多了。
她就像只小刺猬,外表看似柔弱无害,倘若没顺毛模,就会竖起刺来把人扎疼。所以他得耐心,一步一步软化她的防备,让她愿意把柔软的肚月复袒露出来。他一向自制,尽管遇上她以后多次险些失控,可他还是努力使情况有了好转。
至少她在脆弱的时候,想到要打给他,不是吗?
他真是彻彻底底栽在这个傻女孩身上了。
高为棠吁了口气,在他怀里的任婕宜一听,终于神智清醒,推开了他。“我……我该上班了!”
她脸红到不行,恍如轻轻一掐都能出血,也不等他回答,她拔腿逃进了房间。
高为棠并不失望,至少看她的反应,是害羞不是厌恶。
他瞥了眼餐桌上她遗留的餐具,属于她的马克杯上印了一朵朵小花,而她刚才就唇饮用的位置还染着些水光。
良久,他将杯子拿起来,在同样的位置上,落下了唇。
任婕宜溜进房里,掩上门,心跳咚咚地响,如擂鼓响彻。
她深呼吸,一口气却始终噎在那儿,不上不下,分明喝了粥,胃部却彷佛被掏空,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酸软,指尖更是发麻、抖颤得厉害,久久无法平复。
就连昨夜里被碰触的额头,刚才被亲吻的嘴唇、舌间,全部都像被烙下了属于高为棠的气息,徘徊不去。
她花了比平常还久的时间才穿戴好,走出房间。
高为棠在洗碗。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他高瘦挺拔的背影,他发色稍浅,在灯光下透着褐色,眸色却是那般的纯黑,恍若无底水潭,将人的灵魂深深吸入,再难自拔。
思及此,她隐隐有些怕了。分明一直都在期待爱人、期待被爱,但……对象是这个人,她会不会陷入得太深?
不过在烦恼这个问题之前,她快迟到了。
她走过去。“那个……碗放着就好,我会回来洗,钥匙在这里,你再帮我交给管理北北,或藏在盆栽下头。昨天真的很谢谢你,我、我再请你吃饭……”
高为棠关上水龙头,把手甩了甩,用厨房纸巾擦干。
随即,略嫌冰冷的手抚在她额头,任婕宜浑身一激灵,听他说了句。“路上小心。”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然后觉得……自己刚才的顾虑,真是太不必要了。
“……好。”她脸红红,笑了。
自己盼望的,不就是有个人在她身边,出门的时候说一句“路上小心”,回家的时候再说一句“你回来了”?也许,附带一个吻、一个拥抱……
所以她才会想找个人安定下来,一起生活,但……不是能结婚就行了。
一定要有感情,觉得喜欢,甚至……爱,才可以。
因为这样,那些简单不过的言语才会充满魔力,给她能量——就像现在一样。
她想,自己今天一天,一定可以过得很顺利的。
第5章(1)
今天,自己一定可以过得很顺利的……个呸!
任婕宜感叹,自己的人生真是太崎岖、太坎坷了。
她病罢好,一早迎接她的就是惨烈的卖量检讨,她手上作者口碑都还不错,但回归现实,没有卖量,一切都是假象。
写作是个理想事业,但在达成理想之前,要先成为事业。任婕宜看着手上数据显示的数字,无限感叹,她一直希望可以帮助作者写出一本值得购买收藏,而不是只在租书店流通租阅、看过就算的书,可问题是倘若连最基本的租书市场都进不去了,遑论其他?
她好沮丧。
会议结束,休息时间,她趴在稿堆里装死,此时手机传来震动,她懒懒地按开来瞧,一下子挺直了背。
上头写:“喜欢猪,还是牛?”
是高为棠传来的讯息。她莫名其妙,这是什么心理测验吗?“牛吧。”因为某个她喜欢的漫画家,自画像是一头乳牛。
“好。”对方回了这个字,便再没下文。
她等了好一会儿,一边做事一边确认他有没有再传讯息,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发讯过去。
“我刚才开会被骂了。”附带一个哭脸表情。
“喔。”
真是……任婕宜鼓起嘴来。这人平日不爱说话就算了,有必要连传个简讯都这么惜字如金吗?
她正要发表不满,却顿住,脑里浮现他们一早在餐桌前的暧昧举措,脸一下子通红。所以,他们现在这样……算开始了吗?
但何谓“开始”?就像导演那声“Action”一样,代表他们身分不一样了?
任婕宜一阵迷乱,七上八下,就连传简讯前都踌躇万分,按错好几个键。她该亲昵点?或者一般就好?那些刚开始谈恋爱的人,又是怎么做的?
她还在忐忑,思量分寸,他便若无其事地传了一张照片来。任婕宜按开缩图一瞧,竟是一张黄金猎犬的布偶照片,像在商场里拍摄的。
她噗哧一笑,回传。“好可爱喔。”
“喜欢吗?”
“喜欢啊。”她心里甜甜暖暖的,感受得出他是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开会被骂的失落。
“这个呢?”他又传了一张照片来,这一次她不用看大图,看缩图就知道是什么了。
她心跳快了,对自己这么自然而然就为另一个人产生反应,很不好意思。
“你自恋啊,还搞自拍?”
他没回讯息。
任婕宜把他照片按开,看得出他并不习惯给自己拍照,光线不好、角度很差,完全没把他的好看拍出来,可她像是被照片里的人迷住了,一直看着、看着,不显厌倦。
她用手指,不断将他的脸放大缩小、缩小放大,如此反复,直到连他的睫毛都一根一根看清楚了,才挂着甜蜜柔和的笑,回了一句。
“也……喜欢。”
她想,这就是答案了。
等下班回家的时候,任婕宜以为他已经回去了。
可她问管理北北,钥匙并未归还,她愣了愣,总不会是放在盆栽底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