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意外插曲,“父子”俩之间的陌生感消散许多,恩恩开始说起自己的事,也不断好奇发问,用餐气氛瞬间变得温馨和乐,孩子的笑声更让洪栗安原先因为心虚、不自在而略显冷硬的表情放松,露出和霭自然的微笑。
这一切,乔佩妤看在眼里,冷笑在心底。
一开始听说她要带恩恩来相认,居然还说要考虑一下的无情混蛋,现在倒装出一副慈父模样,哼,演给谁看?
但她不会戳破。
毕竟他愿意演,也好过摆张不乐意的脸让儿子察觉父亲的勉强敷衍,看恩恩那么开心,就这点,她多少还是感激的。
第一次的“亲子”晚餐,在诡谲气氛下总算是和平落幕。
恩恩虽然舍不得和父亲分开,但头一回搭机的他因为时差而昏昏欲睡,在小阿姨的坚持下只能乖乖上床,目送洪栗安离开。
“爹地!”
洪栗安关上房门前听见侄子大喊,又将门推开。
“爹地,你会不会像妈咪一样不见?明天我还能看见你吗?”恩恩紧揪着被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满是期待与不安。
“当然。”洪栗安听了很揪心,一口答应。“爹地明天要上班,大概要晚上八点以后才能过来,你先和阿姨吃饭,我再带你们去逛夜市。那里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
“真的吗?”听到爹地会带自己去有很多好玩、好吃东西的地方,小男孩一脸开心。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听话快睡,要是阿姨说你不乖,明天爹地就不来了。”
“嗯,我会很乖,爹地再见。”
小男孩挥挥手,乖乖躺平睡好,洪栗安这才关上门。
“你明晚真的会来?”门一关上,乔佩妤立刻冷冷地向他确认。
“当然,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
“是吗?”
洪栗安明显看见乔佩妤美眸闪过一丝轻蔑,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向来诚实守信,但是她的“前姊夫”可是违背神圣誓言、偷情被逮的大骗徒,难怪她一脸不屑。
“呃,对孩子。”他万般无奈地补上一句,自己都觉得丢脸。
乔佩妤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她对于眼前男人,完全无法付出任何信赖。
“姊姊从小就教育恩恩,自己许下的承诺,再困难也要办到,相对地,她答应恩恩的事也绝对不会食言,希望身为父亲的你,至少能和姊姊一样做到这一点。”
她顿了顿,红唇忽地露出一抹揶揄笑意。
“话说回来,不过是准时来看孩子,比要求对婚姻绝对忠诚容易千万倍,你应该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放心,除非蒙主宠召,否则明晚无论如何我都会来见恩恩。”他能理解对方的不信任,只能一再保证。“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你应该也累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我先走了,明天见。”
洪栗安正色承诺,道别后便转身走人。
乔佩妤沉默地凝视他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饭店长廊的转角,冷凝美颜上一双细眉依旧微皱,透着些许疑惑。
好奇怪,明明知道对方不是个能信守承诺的人,为什么当他那双眼紧盯着自己,用那铿锵有力的声调许下承诺,她还是差点相信他说到做到?
“哼,演技真厉害,难怪当年大姊会被他骗倒。”乔佩妤轻哼一声,转身回房。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不信前些日子还对认子兴趣缺缺的男人,会忽然变成重信守诺又爱儿子的好爸爸。
他突然变得和善可亲,究竟是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想轻易博取她的信任?
哼,门儿都没有!
第2章(1)
累了。洪栗安揉揉酸涩眼皮,将一盘自己刚鉴定、分类的宝石锁进保险箱,来到员工休憩区,为自己泡了杯热茶。
拿着热茶,他走过撞球台与高尔夫推杆练习区,无视那堆运动器材,推开一扇玻璃门,眼前立刻映入一片绿意盎然,花草香扑鼻而来,整个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许多。
户外是占地百坪的庭园,除了可让人随意躺卧的草地之外,还栽种各种树木花草,池塘里悠游的更是身价不凡的锦鲤,因为有专业园艺公司定期照顾,按四季更换当期花草,无论何时园中都能看见花朵盛开艳姿,闻得清香,是他工作疲惫时最爱留连的纾压胜地。
而这里,便是“吉兆精品”珠宝工坊员工专属的休息区,只要能将个人分内工作如期完成,随时想来就来,没有任何时间限制,即使上司瞧见你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也绝不会过来补一脚、拎回去工作。
作为媲美欧美百年精品品牌、营销全世界的亚洲最大精品集团,“吉兆精品”各部门聚集的自然全是同业间的顶尖高手,总裁步向仁虽是以脾气暴躁着名,却是就事论事,不会无故发飙,更懂得如何笼络人心,给予员工这样的基本福利,自然也不手软。
这之中,隶属设计部门的珠宝工坊,除了欧洲之外,特别于前年在台湾设立新工坊,网罗亚洲各地设计好手。要留住这群人,除了高薪,自由的工作气氛与自在的工作环境,当然也是必须,而洪栗安便是台湾工坊里最高阶的首席设计师。
案亲是着名的珠宝金工师傅,他自小耳濡目染,二十五岁便成立个人工作室,从网络接受订制珠宝起家的他,因为获得当红影后的赏识,一夕成名,订单如雪片飞来。
但他没被突来的名气冲昏头,依然讲求质量、审慎衡量自己的出货能力接单,不接受任何采访、不参与任何时尚派对,不哗众取宠的低调风格更增添几分神秘魅力。
之后,他顺应潮流兴起的东方风,推出一系列甲骨文搭配古典图腾的限量精品,在市场获得好口碑,卖出高人气,于名流间掀起一股收藏热潮,赢得一派死忠贵妇迷的鼎力支持。
就在大家猜测他何时会禁不住名利诱惑,趁这股热潮将事业大步拓展,却突然传来他放弃将自创品牌推向国际的大好时机,接受“吉兆精品集团”力聘为旗下专任设计师,让大家跌破眼镜。
“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学长有那个能力,应该设立公司,将自己的品牌推向国际,假以时日,说不定你的公司还会超越『吉兆』。”
坐在木椅上喝茶赏景的洪栗安一愣,循声望去,原来出声的是自己的小学妹,也是去年底才进设计部成为他下属的蒋修容。
“这么光明正大游说我出去自立门户?”洪栗安淡笑道。“你不担心总裁听见,叫你回家吃自己?”
其实他和蒋修容虽说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也只是因为两人就读同一所大学,在她进入集团前,两人并不认识。
她小了他六岁,自己毕业后她才入学,没有交集、更无交情,但是在去年一批新进人员中,她的宝石切割、镶嵌功夫最为精密出色,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自己的左右手,因此便将她挑来身边培训。
之后两人闲聊中才知道,原来蒋修容的母亲也是他当年熟客,因为和母亲一样喜欢他的作品,让当时还是高中生的她兴起走上珠宝设计的念头,便以他为榜样,跟随他的脚步一路攻读、考证,甚至进了同一间公司,目的便是拜他为师。
洪栗安不认为自己的能力已强到足以收学生,也没这意愿,但是愿意对她倾囊相授,即使是工作以外的时间,只要她求问,他都愿意拨空指导,久而久之,交情自然比普通同事好上一些,也难怪蒋修容敢跟他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