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把话给我说清楚。”华逵阴冷着脸道。
身为四皇子的华逸懒懒抬眼,笑道:“二哥,你倒是说说,要是与你无关,为何你会站在湖畔,眼睁睁地看着千华在湖里挣扎?”
“你说那是什么蠢话?一个行凶的人还会留在原地不成?再者,我又不懂泅技,是要我怎么救人?”
“啊啊,原来二哥不懂泅技呀,要记得赶紧学,要是一个不经心溺死在养心湖里,那就不好了。”华逸笑眯眼道。
“你!”
“皇上驾到!”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当下,不远处传来太监通传的声音,瞬间,华逵脸色微变了下,垂眼恭候皇上驾到。
华逸收回目光,朝身边的人浅笑着,虽然笑意浅,却是真实的。
而她直到现在才发现,他浑身湿漉漉的,束起的发还淌着水,满脸都是湿意,教她不自觉地抬手轻抹着他的脸,就见他神色微讶了下,随即笑眯了眼,十分愉悦般,教她看直了眼。
可以想见再过几年,这少年郎会掳掠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就连她,心口也跟着颤跳着,教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只觉得眼前这一切荒诞不已,偏偏又真实不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声闷吼落下,她抬眼望去,看着一个男人一身帝王打扮,怒气冲冲地质问着,再见少年不慌不忙地回头跪在皇上面前。
“父皇,都是儿臣不好,是儿臣没将千华看顾好。”
南朝皇帝在得知华千华坠湖时怒气难遏,但在瞧见华逸一身狼狈,华千华状似无碍后,怒焰消减了大半。
“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晌午过后,儿臣到千华寝房找她,却不见她午寐,于是让宫女到外头寻找,儿臣来到养心湖畔时,就见千华在湖中载浮载沉,便赶紧将千华救起,而那时,二哥和三哥就在湖畔。”华逸嗓音温雅,不疾不徐地将经过简略说出。
华逵闻言,不禁暗瞪了华逸一眼,忙道:“父皇,不关儿臣的事,儿臣也是刚好和三弟来到湖畔赏景,瞧见千华在湖里,儿臣也想救的,可儿臣不懂泅技,所以……”
“皇上,这事先缓缓,眼前要紧的是让公主回去泡泡热水,否则再待下去肯定会染上风寒的。”开口的是皇上身后的女子。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不只是皇上来了,他身边还跟了个女子,瞧她那身雍容华贵,再见华逸的眼神极不以为然,她几乎可以笃定这女子必定是二皇子的母亲了。
“皇后说的是,尔等还不赶紧送公主回钟粹宫!”
“奴才遵旨。”查庆和几个宫女忙道。查庆来到她的面前,像是要将她抱起,华逸却横过他,抢先一步抱起她。
“儿臣先告退。”华逸施礼后,随即抱着她快步跑着。
她傻愣愣地直睇着他,瞧见他朝自己笑得满心欢喜,她不禁微皱起眉头。
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得几乎发痛……为什么她的梦总是如此真实?
她想,也许再睡一次,当她清醒时,她就会回到她柳菫原本的生活,然而不管她睡醒几次,她依旧在这里,成了名为华千华的公主,而且还得众人的疼爱,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几次过来探访。
没什么特别原因,只因她在落湖后,真的染上风寒了。
昏昏沉沉,几次清醒又昏睡,每次清醒时,身边出现的人都不同,唯一不变的是一直守在床侧的华逸,她的四哥。
虚弱地看着那张沉睡时显得稚气的俊美面容,她不禁无声叹了口气。
怎么她还在这里?
这场梦境是不是太长了些?
包诡异的是,这个原主的记忆进入了她的脑海。
她名唤华千华,是南朝唯一的公主,生母是敬妃,年前临终前,把她托付给宫中唯一算得上是姊妹的范贵妃,此后她便和行四的皇子华逸一起住在钟粹宫。
南朝……这真是个教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状况。
她也是南朝人,但她所处的南朝里,公主并不怎么特别尊贵,不像这儿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而她为何会从一开始的梦境跨进了这个梦境?同样都是公主……难不成,她的前世是公主?
想着,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秀气的小嘴掀起了超龄的自嘲笑意。
她,柳菫,太医院院史大人庶女,从小受尽欺凌,没有姨娘傍身,想活下去就得对嫡母百般讨好,万般奉承,可怜她功夫都做足了,依旧教嫡母将她卖给富商金玉律为妾。
成亲那晚,她以银簪自残,逼得金玉律离开新房,然后再大闹金府,让金玉律再也容不下她,将她给赶出府。
离开金府的她,以嫁妆里的两亩瘠田栽种棉桑,三年过去了,她已经累积了几座庄子,小有成就,可谁知道恶梦来袭,硬是将她给绑在这里。
之前,她特地进城探视嫁进皇商府上的十三妹,而后十三妹拉着她去探视嫁进威镇侯府的九妹,本要在掌灯时分前回庄子的,可谁知道一阵滂沱大雨,硬是困住了她,教她不得已在威镇侯府留宿一晚。
唉,她不能不回去,时节进入雨季了,她所栽种的农作和药材得要小心照料才成,否则这一年的心血可是要化为泡影了。
她不屑当个公主,她凭自己的双手便能自给自足,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谁稀罕被囚在牢笼般的宫中。
让她回去吧,老天啊……这场梦够长了,让她清醒吧,旁人的记忆和身分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她只想当自己。
“千华,你醒了。”
听见那沙哑嗓音,她疲累的抬眼,对上一张粲笑俊脸,感觉心口又是一阵震荡……不懂,为何她会对梦境中的人这般悸动?
“渴不渴?”他耐性十足地问着,哪怕她吭也不吭的。
她没开口,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脑袋里有太多疑问,不明白自己为何陷在梦境里,更不明白为何梦境中的人带着魔力牵引着她。
他是俊,但她向来不贪美色,况且他年纪尚青稚,她怎可能动心?
南朝的柳菫已经近双十年华,被柳家后院磨得世故,待人处世皆带着算计,怎可能在无利可图的状况下心思浮动?
“还是喝点茶水吧,瞧你的唇都干裂了。”华逸说着,已经替她取来一杯茶,单手轻柔地将她搂起,一口一口地喂着。
她乖顺地喝着茶水,却有种快要被逼疯的感觉。
她真的可以感觉到微温的茶水入口的甘醇,那缓解了她喉头的干涩痛楚……这不是梦么吗?为何如此真实!
老天啊,让她清醒吧!
老天从来不倾听她的请求。
一直以来,她能倚靠的只有自己,她坚信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能打理。
求神?求自己吧!
……她很想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可问题是,现在的她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哪怕是受尽皇恩眷宠的南朝公主,但能力依旧有限,连想要逃出皇宫都办不到。
忖着,一双清润秀丽大眼懒懒地看向身后那两列宫女太监,只是这么淡淡一瞥,后头的宫人随即向前一步,低声询问——
“公主冷吗,搭件帔子可好?还是回殿里?”
“公主渴吗,这茶还热着呢,喝一口吧。”
她眼角抽了下,僵硬地调回目光,继续看着萧瑟与繁华共存的园林。
说真的,她这一辈子从没被人殷勤照料过,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去挣,像这种她没抢没挣,就有人送到面前的嘘寒问暖,直教她浑身不对劲。
懊不会是她一个不小心在威镇侯府里睡死了去,所以老天好心把她送到某个南朝年代里让她享享公主的清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