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正殿明间后,见着里头剔红云龙纹宝座,还是紫擅木制的,以及后方的紫檀嵌红玉雕瑞兽纹大插屏,黄花梨雕夔凤纹炕桌,就连边角摆放花瓷的小方几亦是紫擅雕螭龙纹,这……这分明是东宫方有的摆设!
缪容青在宝座上落坐,只手搭在一旁炕桌上,姿态甚是倨傲的扬起笑。
此奸佞果真已把自个儿当皇帝了!
“瞧你那眼神,好似正在心底暗骂我?”缪容青狂妄的笑问。
“缪容青,你好大的胆子!再怎么说,本宫还是……”
“这里是庆和宫,不是承德宫,也不是仪元宫,少跟我来这一套。”
冉碧心被眼前男人流露出来的气势震慑住,好片刻出不了声。
“你与耿欢是什么关像,明白人都看得出来,在外人眼中你是贤妃,可在我眼底,你就是诚王府聘请的女乃娘,帮着诚王府看顾耿欢。”
“即便如此,我的身分仍是后宫妃嫔,而你不过是臣子,听命于龙椅上的帝王,你凭什么——”
“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傻子,我何必听命于一个傻子?”他挑眉微笑,俊颜明摆着讥讽,充满挑衅。
她气得浑身颤抖。“缪容青,你住口!你口中的这个傻子,原本可以在诚王府的保护下,平安和乐过完一生——”
“是平庸无知的过完一生吧?”他不客气的打断她,“若不是我,他也不会当上皇帝,说起来诚王府应该好好谢我才是。”
“谁要感谢一个奸佞?!”她气得差点吐血。“缪容青,你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贪图那把龙椅!”
他毫不在乎的嗤笑,“谁都想坐上龙椅,谁都想当皇帝,就连女人都会想。”
实在是气不过,她当下破口大骂:“我就没想过!不是每个人都想在这座肮脏血腥的皇宫葬送青春,那把龙椅,诚王府不希罕,耿欢不希罕,我也不希罕!”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挑中耿欢来当皇帝。”
他从座里站起身,端着冷酷嗜血的微笑,像一只蛰伏已久的兽,相中了猎物,没有半分犹豫的走来。
冉碧心一窒,下意识转身想逃。
“站住。”背后传来低沉严厉的命令。
莫名地,她被这声威喝震住了脚步,当真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绕到她面前,高大结实的身躯仿佛一座峻山,完全笼罩住蚌头纤瘦的她。
他犹然端着笑,目光在她面上梭巡审度,且端着一抹她读不懂的玩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长指朝她探去,轻轻地撩起她鬓间的一绺发丝。
她睁大了美眸,喉间一阵紧缩,浑身僵硬,目光与他交会。
“你觉得耿欢可怜,觉得缪氏挑中孤儿寡母的诚王府很可恶,你觉得我在越位夺权,觉得我把耿欢当傻子耍,觉得我竟敢光明正大命令皇帝的妃嫔,根本不把耿欢那个傀儡皇帝放在眼底。”
“……你别欺人太甚。”她眸光熠熠,如刃,如锋,毫不畏惧他的逼视。
“难道不是吗?”他就喜欢她不怕自己的眼神,像是刚出鞘的剑,雪亮冰莹,尚未尝过血腥,尖锐中犹然保有一丝倔强的天真。
“是作这般想又如何?”
他笑了笑,黑眸如深壑,会将人攫拖,跌进其中,迷失自我。
她抵抗着,不去看那双眼。但,太难。可怕的是,她竟觉得这双眼其实很美。
实际上,缪容青长相确实不俗。
缪萦美貌动人,当年名动皇京,后宫妃嫔无人能与之匹敌。身为缪萦同父异母的胞弟,缪容青承袭了缪家人美丽的皮相,虽是男儿身却美过一众皇京闺秀。
只见那两片好看的薄唇,随着微笑,微微张动,对她启嗓说道。
“我告诉你,别这么轻易就同情他们,这是他们应得的,诚王不义,祸延子孙,殃及母妻。”
“你……你胡扯什么?诚王早在十多年前便病逝,他如何对你不义?”
不对,缪容青的意思,应当是诚王曾经不义于缪氏,可为何她从不曾听诚王妃提及此事?
缪容青笑而不答,掩落长长睫毛,目光烁烁,凝视着她。
她的心口在颤跳,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不断盘算着他的下一步。
怎料,他笑得甚美,俊丽如天仙,松开了她鬓间的那绺发丝,长指转而抚过她的眉眼,好似在掂量一样物事。
“你和我一样。”末了,他扔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冉碧心真的猜不透,脑中一片混乱。
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忽又一笑,手臂突然一个打横,圈住了她的腰肢。
她一僵,准备抵抗,他人已经欺近,单单只用一只手臂便将她抱离地面,抱上了方才他坐的剔红云龙纹宝座,让她躺在上头。
她不惊不惶,只是一双眼死死地瞪住他,胸中那颗心却是狂跳不止。她告诉自己,之所以会如此,绝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害怕。
对,她怕他——但,“前生”的她见过太多如他这般满月复阴谋之人,亦交手过,因此,她怕,却也不够怕,反而萌生想抵抗的反骨之心。
“你真的是来自民间的贫家女吗?”
压在她身上的那人,目光冷锐,眸中透着三分笑、七分探究,而他朱红的薄唇,便悬在她面容上方,近得能直接感受他温热的气息。
她不语。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唯有沉默方能保守秘密,以及保命。
仿佛早猜到她会沉默以对,缪容青并不气恼,反是慵懒一笑,随后在她抿紧的唇间,浅浅印下一吻。
她的抽息声,在耳边响落,他眸光上挑,直勾勾地盯住她,兽瞳一般的透出掠夺野性。
“缪容青,你这是做什么?”她低嚷警告。
她试图推开他,无奈那具胸膛坚硬若盘石,任凭她如何使劲,依然撼动不了半分。即便隔着层层衣衫,仍能感觉到传自他身上的温度,以及包裹在衣袍之下的雄壮身躯。
“照你的说法,我这是在调戏皇帝的妃子。”他自我解嘲地笑道。
“你——你——”
“我总算能明白,何以诚王妃会挑中你当世子妃。”
他眸光灼灼的直视她,好似能看穿她所有,面上那抹笑,更是充满她悟不透的深意。
“我也晓得,你大有来历,绝非出身民间的贫户女,至于你是什么来历,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更没有任何靠山,宫外亦无人接应,你何必浪费心神在我身上。”
冉碧心镇定的冷冷回应,只盼能透过激将法,让他打消调查她的念头。
可缪容青好似洞悉她的想法,兀自一笑,深湛的墨眸扫过她那一脸紧绷,最终落在那两片嫣唇上。
长指描绘过花瓣状的唇,他笑着退开身,坐到一旁去,看着她迅速折腰坐起,满脸防备的瞪着他。
“看来耿欢是真没碰过你。”末了,他如是说道。
她一怔,娇容霎时涨红。原来——他是为了试探她,方会这般对她一这个厚颜无耻的奸佞!
“缪容青,耿欢碰没碰我,关你什么事?任你再如何威风,如何目中无人,皇帝的后宫由得你来管吗?”她气得直发抖。
他笑睐着她,蓦然探出皓玉似的修长大手,一把将正准备站起身的她拉向自己。
她低讶一声,丝毫不及防备,就这么跌进他的怀里,被他以一臂圈紧。
“朝中大小事我能管,皇帝的折子我来批,宫中大事我发落,朝里诸王百官任我宰割,你说,区区一个后宫,我是管得着还是管不着?”
他语调慵懒,目光却森锐如刃,挖苦似地反问她。
她气极,只能咬紧粉唇,恼怒相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