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避心中已有个底,可当她亲耳听见缪容青毫不避讳的说出口,仍是免不了一阵震愕。
缪容青笑了笑,笑容甚是清傲。“虽说立后之事与宰相无关,可太子妃别忘了,皇太后仍安在,后宫大小事,依然得过她的眼方能推行。”
冉碧心虽有怒,可转念一想,反正横竖他们就是不让她当上皇后,想把他们中意的人选送进昭华宫,那也无妨,她只要能继续留在宫中,留在耿欢身边,便能就近照料。
思及此,冉碧心怒火趋缓,面色淡淡地道:“既然大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女子也不好再强求,小女子不求六宫之首,但求能在宫中有个栖身之所。”
“除了皇后这个位置,你要不起,其余的位置,你若喜爱便拿去。”
说得好似他才是当皇帝的那一位!冉碧心怒气刚刚压下去,立马又涌上心头,忍不住偷瞪了缪容青几眼。
所幸,缪容青正喝着他的茶,没察觉她恼怒的瞪视,若是让他发现了,恐怕会招惹更多麻烦。
“太子妃除了煮面,可还会煮些什么?”缪容青突如其来地问道。
冉碧心轻蹙了下眉,正觉奇怪时,殿外忽闻传令宫人行礼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转眸望去,就见耿欢穿着一袭明黄色常服,面色略显憔悴,表情却相当欢快,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走进来。
冉碧心起身相迎,正要跪下行礼,耿欢跳了两步,上前扶起了她。“阿碧就别多礼了。”
冉碧心一个抬眼,给了耿欢一记极冷的眼神,耿欢一嘻,这才回过神,发觉缪容青在场。
缪容青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嘴角淡淡浮现笑纹。
诚王妃凭什么以为有这个冉氏在,这个傻子皇帝便可以安然无恙?
“陛下圣安。”缪容青起身,上前行了君臣之礼。
冉碧心看他不过是单膝虚跪,这礼行得可够敷衍的了,不由得替耿欢叹了口气,总算明白当初得知先皇有意将耿欢过继为子,并且立为皇太子时,诚王妃与太夫人怎会那般悲痛欲绝。
雹欢这皇帝当得太没尊严了!可悲的是,他虽然多少明白自己遭人利用,却看不出这些人私下鄙夷嘲笑他的丑样,只能任由这些人把玩操弄。
“起来吧。”耿欢仍是不大习惯这些年纪大过他的人向自己行礼,表情与语气透着一丝别扭。
缪容青站挺了身躯,与耿欢相比,足足高出半颗头颅,无论是身高上,抑或是气势上,他都远比耿欢要来得更像一个皇帝。
冉碧心看着这一幕,对耿欢的心疼又深了几分。
“阿碧,我……”耿欢突然噤声,似做错事那般,小心翼翼觑了眼左右,以及冉碧心的脸色,随即改口:“朕饿了,可有什么好吃的?”
冉碧心朝他微笑,抬手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道:“陛下且等着,阿碧这就去帮陛下煮面。”
第2章(2)
缪容青冷眼看着他们两人亲昵的互动。
他是个男人,自当看得出来,这个冉氏对耿欢丝毫没有男女之情,她的那些小动作,乃至于眼神与笑容,全带着宽容与慈爱。
想起方才她手捧那碗热腾腾的面食,以及此刻面上温暖的微笑,缪容青莫名地多看了冉碧心几眼。
那碗拨鱼儿面明明已下肚,不知怎地,那特殊的热香,竟在味蕾间流连不去。
“阿碧要给朕煮面,缪参政可要留下来一块儿用?”
听见耿欢没有心眼的大咧咧询问,缪容青下意识瞟向冉碧心。
只见她笑容微僵,目光躲了开来,明摆着就是不喜他留下来。
缪容青也不知是怎么了,见她态度冷热分明,也不加以掩饰对他的厌斥,心中竟起了一种捉弄她的恶意。
“陛下盛情难却,微臣便留下来陪陛下一块儿用膳。”
闻言,冉碧心的脸都绿了。这人是怎么回事?脸皮堪比炊饼还要厚!不久前才吃光她一碗面,眼下居然还有脸留下来?
仿佛听见她心中正在臭骂似的,缪容青那张俊颜冲着她,扬开了淡淡一笑。
那笑,又跩又傲,摆明是故意要添她的堵。
瞧见冉碧心秀眉打了个小结,暗暗瞪了他一眼,缪容青这才意会到自己做了件可笑的事。
他居然在捉弄这个不值入眼的冉氏,他平素可不是会把心神放在女人身上的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举措……肯定是那碗面的缘故。
看着冉碧心福身退下,转身之际还不忘端走方才他吃光的漆金汤碗,更给了他冷冷一记斜睐,似在提醒他刚刚才吃了她一碗面,
素来不曾留意女子那些心眼的缪容青,当下竟不由自主地失了笑。
不过是吃她一碗面,她有必要这般记恨吗?方才她不是还一副小心翼翼应对的模样,怎会为了一碗面露出马脚?
临到殿门口的冉碧心,忽然一个停顿,半侧过身子,又暗暗给了缪容青一记不悦的凝瞪。
缪容青微怔,俊颜不由失了笑,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冉氏的好奇多了几分。
三个月后,先皇孝期已满,下葬皇京的东郊陵墓,移灵那一日,大梁举国发丧,满城老百姓全穿上素衣戴孝相送,场面浩大,甚为壮观。
先皇入土没多久,皇太后便召见了礼部,让礼部着手安排选秀一事。
在太后主导之下,冉碧心被册封为贤妃,从昭华宫迁入皇城北侧角落的仪元宫,并且分拨了一批有经验的老宫人来伺候她。
说是老宫人懂宫中规矩,能协佐贤妃尽早融入宫中生活。
天大的笑话。那当下听完圣旨,冉碧心在心底冷嗤一声,只觉这个缪萦在当上皇太后之后,越发的目中无人。
缪萦把曾经伺候过她的宫人拨给仪元宫,根本是明目张胆的安插眼线,往后让这些宫人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这与当年缪萦管治后宫的作法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如今缪萦已不再是皇后,而是身分越发尊贵一等的皇太后。
而她,亦不再是当年的她。
“娘娘,祥宁宫的秦公公捎了话过来,说是太后让娘娘过去闲叙。”
春兰在寝殿外隔着一面琉璃大插屏传话。
冉碧心刚换好衣裳,坐在菱花镜台前,让贴身宫人铃兰帮自己梳头。
听见春兰的传话,倒映在镜中的那张娇容,缓缓地蹙了一下秀眉。
“娘娘可是身子不爽?”铃兰年纪虽小,却极懂察言观色。
“你没听见春兰说的吗?”冉碧心垂下眼眸,有些无精打采。
闻言,聪慧的铃兰立马会意过来。
这偌大的仪元宫,只有春兰与铃兰是冉碧心自行择选的宫人,其余的全是皇太后缪萦拨来的老宫人,她让那些人在外边伺候,内寝这边只允许春兰与铃兰两人进房。
“娘娘且放宽心,皇上这么倚重娘娘,太后肯定不敢为难娘娘。”
“正是因为皇上倚重本宫,所以太后才想为难人。”
见镜中的冉碧心面露苦笑,铃兰也只能无奈陪笑,不敢多话,毕竟这宫中满是缪萦的眼线,若是不慎说错话,保不定要掉头的。
梳好头,插上金簪珠坠,冉碧心却怎么也不想起身,就这么懒洋洋地坐在妆镜前,发起呆来。
“娘娘?”铃兰有丝担忧地轻唤一声。
“本宫不想过去。”冉碧心叹气。
“可太后……”
“本宫知道。”
她只是想发发牢骚,想耍耍赖罢了。怎么也没想到,她原以为一切重新来过,从此能远离这座吃人的宫殿,结果一切又兜回了原位。
冉碧心无奈的起了身,出了寝殿,坐上了轿辇,来到祥宁宫。
在秦总管等人的通传下,冉碧心领着春兰进到偏殿的厅堂,一进到里头还没看清里边坐着谁,便听见一串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