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小暖顿时无言以对。
“娶妻纳妾皆要一个贤字,你此等心肠,苏某不敢接纳。”苏笃君道:“望你好自为之,也别再撺掇桑夫人替你出力。你的身世,未必如桑夫人所想,我只是懒得去寻什么证据证明你的出身,但求你安分,若不安分,也怪不得我。”
这番话中字字直击小暖的要害,吓得她一张小脸花容失色,如老鼠般缩到角落里。
“两位夫人,”苏笃君又道:“恕晚辈无礼,发生了这番争执,想必这顿膳是用不好了,容晚辈带柔嘉出去用膳,也好缓和一二。”
他嘴上说要缓和,然而态度却强硬得很,目光慑人,容不得有谁反对。
“你们去吧。”鞠夫人笑道:“好好吃点东西,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苏笃君颔首,拉了孙柔嘉的手便往外走,让她想拒绝也不成,只能任由他牵着。
孙柔嘉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这般强势,一直以来他都是温文儒雅的,不过见他为自己强硬起来,她心中倒是窃喜,彷佛寻着了靠山,心灵有了依归。
她本以为他会偏帮小暖,毕竟小暖是打小伺候他长大的,然而,他却毅然决然地站在她的身侧,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他从未对小暖动过情,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不由暗自雀跃……
马车摇摇晃晃,孙柔嘉一路沉默着,一双眼睛时不时偷瞄着苏笃君。
这种沉默,温柔而静谧,与平时的尴尬不同。两人近在咫尺,与他的心跳声都离得那么近,然而,她却很平静。
唯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才会让她如此安定,什么话也不必说,因为不必客气,就算没有端着礼仪,也不怕得罪。
她喜欢此刻的感觉。
“听廷毓说,你喜欢吃酱鸭舌?”苏笃君忽然道,“我知道有间酒楼的鸭舌不错,这便带你去。”
哦?原主喜欢那玩意儿吗?不过,现在的她彷佛也不讨厌这东西呢。对于他的小贴心,孙柔嘉只有高兴。
“今日算是彻底把我母亲给得罪了,”她想了想,又叹气道:“只怕日后你们不好相处呢……”
“不好相处便不好相处吧,反正也不住在一块儿,”苏笃君道,“倒是你,得担心了。”
“我无所谓的,”孙柔嘉道:“反正母亲一向待我如此。”
其实她并不愿意与他诉苦,但他既然看见了,她也不打算回避这个问题,说开了也好。
“你们的家事,我也听廷毓提起过一些,”苏笃君怜惜的望着她,“从小到大,也不知你是怎么过来的。”
孙柔嘉抬头看他,他在同情她吗?若换了从前,好强的她未必需要别人同情,但现下却很喜欢他此番暖心的话。
“你放心,”他又道:“将来过了门,也不必与桑夫人勤来往,逢年过节送些礼回去也就是了。”
饼门?孙柔嘉一怔。
难道,他真打算娶她,不打算退婚?
“怎么?”他看着她愣怔的神情,笑道:“你还是不打算嫁给我吗?”
“我以为……”孙柔嘉不由结巴起来,“我以为眼下维持这婚约只是权宜之计。”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苏笃君道:“皇上都要封你为县主了,欺君之罪可担不起,看在这个县主的头衔上,这亲就成了吧。”
他语气十分随意,她却听出了几分诚恳,感觉他绝非顺口说说那么简单。
“笃君——”第一次,她唤了他的名字。
只觉得这一刻亲昵至极,他的名字就这般自然而然唤了出来,没有刻意,亦无唐突,他听在耳中,似乎也没觉得有不妥。
“我还以为……”她犹豫道:“你日后要娶那位姑娘呢。”
“谁?”他反问。
“就是你恋慕的那个姑娘啊,”孙柔嘉道:“你跟我提过的。”
“哦,她啊。”苏笃君意味深长地笑了,“她也是要娶的。”
“……要纳她为妾吗?”孙柔嘉凝眸。
“你不介意吧?”苏笃君依旧笑着。
“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就算心底难熬,终归别人才是先认识的,她抢了这段姻缘,本就理亏。
“若是迎为平妻呢?”他冷不防地又问了一句。
“平妻?”孙柔嘉发现自己身子微颤,“……也好吧,总之,我不会怠慢她的。”
要她和那姑娘如同桑夫人与鞠夫人那般相处吗?表面上很平和,也没闹到非要争宠不可的地步,将来年纪大了变做妇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然而,纵使与他做这样举案齐眉的夫妻,她到底意难平。
“真的?”苏笃君盯着她,“方才看你那般拒绝小暖,我还以为你绝不会让我纳妾呢。”
“小暖不同,”孙柔嘉反驳,“她又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我当时想着,若纳了小暖,将来那位姑娘可怎么办呢?”
“其实,多纳一个也无所谓。”苏笃君故意笑道。
“我总觉得小暖有些厉害,”孙柔嘉道,“我若嫁给你为妻,或许还能压制她,可那位姑娘听来性格十分柔弱,或许不是小暖的对手呢。这等麻烦事既然是我家引起的,自然要在我家先了结了才行。”
“想不到你考虑得这般周全……”苏笃君微微叹息,“难为这个时候,你却全然为我着想,不顾自己。”
孙柔嘉忍不住暗笑,呵,她哪有这般伟大,只是不想给他添乱罢了,即使此生无缘,她也希望他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
“你想见见她吗?”他忽然道。
“啊?”孙柔嘉瞠目,“谁?那个姑娘?”
“对,想见吗?”他复问道。
“我……”这突如其来的,她如何作答?
她心里是好奇的,然而也是纠结的。她不太确定,若见了对方,自己能否镇定自如。
“若日后必须相见……”她呆怔片刻,缓缓道:“那就见见吧。”
懊来的,迟早要来。长痛不如短痛,她也想看看,自己到底哪里比得过对方,或者哪里不及。
“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还是正正式式的见?”她问道。
“你希望是哪一种呢?”苏笃君道,“随你喜欢。”
“正式约她一见,她会乐意吗?”孙柔嘉一颗心提了起来,“她已经知晓了你待她的心意,同意嫁给你了吗?”
“她成许还f知晓我待她的心意,”苏笃君却答道,“不过,她应该乐意见你。”
“哦?”孙柔嘉万般迷惑,“那她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的。”苏笃君亦答。
这对话怎么感觉这般奇怪?那女子若不知晓苏笃君心思,便断没有见自己的必要啊。孙柔嘉皱眉想着,难道只当是交个朋友吗?
“她若不喜欢我呢?”孙柔嘉顾虑地问道,“那我……”
“那你还肯嫁给我吗?”苏笃君的问题再度让她始料不及。
“我……”孙柔嘉越发难以启齿,“这……好像不该问我,该问你愿不愿意娶我才是吧?”
“我愿娶,你愿嫁吗?”苏笃君依旧把问题抛还给她。
她思忖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妥,彷佛遇到了一个陷阱,然而,她情愿往里跳,即使待在他设计的陷阱里,也比在别处要快乐得多。
“我愿意。”她点头。
“无论怎样都愿意?”他与她四目相触。
“就算你要迎那位姑娘为平妻,我也愿意。”孙柔嘉终于给出最终的答案。
十分卑微,但她已经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比跟他在一起更重要。
三妻四妾既然是古代大多男子必不可少的事,她又何必介怀?若嫁给其他人,只要留在这个时代,也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她宁愿嫁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