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这日,下了一整天的雨。
夏喜言和赵季庆在公园附近停好车,撑着伞走进一栋铺着花岗石地板的大厅管理处。
夏喜言一进门,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大厅正中央那盆有两人合抱那么大的百合花盆实在太芬芳。
“我们跟仲介白致平约好了要看屋——十七楼之二。”赵季庆向穿着制服的管理员说明来意后,填了访客登记表。
炳啾!夏喜言掩嘴打了个喷嚏,接着抱住双臂。这里的空调未免也太强了,管理费是不用钱吗?
赵季庆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几天下雨,天气冷,出门前记得多带件衣服。”
“我带了,只是放在车上,忘了拿下车。”
“两位这边请。”管理员领着他们走进电梯,用感应钥匙替他们按了十七楼。
“这里维持得不错,看起来像全新的大楼,不像是五、六年屋龄的房子。”电梯门关上后,赵季庆推了下金框眼镜说道。
“嗯嗯,不知道管理费会不会很贵。”夏喜言点头,打量着镶着石板的电梯。
白致平干么介绍这么高贵的住宅啊?赵季庆当律师的收入是不错,但她这个才“上任”最多三个月的未婚妻只是个小小的出版社外文编辑,过日子靠的是热血而不是薪水啊。
“我查过了,这栋大楼最近的成交价一坪大约三十万。”赵季庆淡淡地说。
“就是我上班一年,也只能买到一坪的意思?”夏喜言倒抽一口气。
“买房子的事交给我。”
“那我要负责什么?”
“给我一个快乐的家。”他看着她说道。
夏喜言看着赵季庆严肃得像在面对客户的脸孔,胸口微地一窒,握住了他的手。
她知道自己很幸运,能找到像赵季庆这么稳重又疼爱她的人,所以交往九个月后,他求了婚,她也点了头,才会有今天的看屋计划。
电梯抵达了十七楼,门一打开,白致平已经站在电梯旁。
“夏喜言同学,你有够慢!”白致平伸手就去拉她。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在客户那里耽误了十分钟。”赵季庆朝他微颔首致意。
“没关系,其实我只是要找理由碎碎念她而已。”白致平笑着继续扯着夏喜言的手臂往前走。
“喂,当着我未婚夫的面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啊?”夏喜言打了下白致平的手臂,回头看了赵季庆一眼。
“Greg是大好人、聪明人,知道我们这种朋友关系就算到下辈子还是成就不了奸情的。”白致平站在门口,拉住门把,看着夏喜言。“准备好迎接你崭新的未来了吗?”
夏喜言推了他一下。“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当房仲会当得有声有色了,油嘴滑舌的,太会制造惊喜了。”
“等你看到房子后,你会感谢我的第六感,一看到这里就知道下任屋主就是你。”
“最好是。我们待会儿看完房子后去吃火锅,好不好……”
夏喜言被白致平拉着进入大门,接着马上就忘记自己刚才正在说什么。
只见眼前开放式的居住空间里,右侧摆着乳白色的系统厨具及一张原木色长餐桌,左侧则是由三片落地大窗、一座壁炉、一张长毛地毯与一组搁了许多暖色抱枕的布沙发所组成的客厅。
“一个人做菜很无聊,所以厨房一定要设计成开放式的,这样我才能随时抬头跟你说话啊。”22岁的夏喜言抱着骆靖天的手臂说道。
“是,然后客厅里一定要有个设计成壁炉的电热器,还要铺上长地毯,免得某人都用她冷冰冰的脚攻击我。”30岁的骆靖天睨了她一眼。
“谢谢提醒。”她把脚踩在他温暖的脚丫子上,满足地笑着。“还有,厨房要用乳白色的厨具,当然还要有一张原木色长餐桌,可以请朋友一起过来吃火锅。”
“是,因为某人很懒,一到冬天就会三天两头煮火锅。”
“煮火锅哪里不好?很温暖啊。不满意吗?那甩了我啊。”她抓起骆靖天的手臂,重重咬了一口。
“屋主搬到国外了,想找个会好好爱惜这间屋子的人。”白致平看了她怔忡模样一眼,立刻转头看向赵季庆,笑着说道:“这屋子很棒吧,瞧她看得都呆了。”
“嗯。”赵季庆看着夏喜言,有种她脸上不是惊喜而是惊吓的感觉。
“傻妹,快点来参观房间。”白致平一看赵季庆脸上不大对劲,连忙拉起她的手,逐一参观了屋内所有房间,唯独最后一间上锁的房,他说还没整理不能开放。“三房二厅,室内实际坪数四十八坪,车位在地下二楼……”
白致平回到客厅后,转头和赵季庆说起实际坪数和公设比的问题。
夏喜言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气息喘得像是刚跑完百米一样。
这房子太诡异了,怎么会如此符合她年轻时对家的梦想,更可怕的是,她以为她已经遗忘了那些梦想、那些话,以及那个人——
骆靖天。
“……最重要的是看喜言喜不喜欢。”赵季庆朝她看去。
“怎样怎样?是不是你心目中的梦幻之家?”白致平走到夏喜言面前。
这一题,夏喜言不会答。
对于22岁的夏喜言来说,这里会是梦幻之家,但她现在已经28岁了,还订婚了,也知道她要选择的是爱自己而不是自己爱的男人。
“你还好吧?”白致平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那个……我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先下楼,等等再上来……”夏喜言揉着双鬓,转身走出房子,进入电梯。
“我跟她一起去,你先坐一下……可以去阳台看一下风景。”白致平回头对赵季庆说完,尾随着夏喜言冲进电梯。
白致平用感应钥匙按下三楼,那里有一块公共区域,接着转头看着脸色白得像鬼的夏喜言。
他叹了口气,知道过去终究不是过去,而是会像木马病毒般潜伏着,等到适当时机才大肆攻击,让人瘫痪。
电梯门一开,夏喜言走出电梯,冷风便朝着她扑来,她打了个冷颤,没停下脚步,却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这边。”白致平拉着她从游泳池旁绕了过去,走进无人的交谊厅内坐下。“你还好吧?表情像见鬼了一样。”
“不是见鬼,是心里有鬼。”
“你……想起骆靖天了?”
老友的第六感果然比福尔摩斯还惊人。夏喜言苦笑地点头。
铃铃铃——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低头一看,是赵季庆。
她呆呆地望着手机,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以为如今的自己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人生大事,所以她选择的工作是她以前的梦想——外文编辑,挑的未婚夫也是对她最好的那一个,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年她不过是个成功的演员,而她演得最差的一段,就是刚才的真心流露。
夏喜言盖上手机,看着白致平。
“过去几年,只要一想到骆靖天,我就会想尽办法阻止自己再往下想。我以为当作他不存在,那段回忆就会自动被删除,就不会影响到我……”她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想到,我这么擅长自欺欺人。”
“总会忘记的。”他拍拍她的肩膀。
“我不能让过去影响我的生活。”她应该要回到原点,面对自己的恐惧,把毒瘤一次清除干净,才能重新展开新的人生。
“对。”白致平用力点头。
“我要去高雄。”那是她读大学时与骆靖天相恋的地方。
“你疯了!没那个必要!”白致平瞪着她,抓住她的手臂。
“我如果不能面对过去,我就没办法面对Gre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