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主卧室的浴室,她第一个动作是把门锁上,然后才背贴着铺着磁砖的墙壁,紧闭双眼慢慢下滑,直到整个人瘫坐在冰凉地砖上。
离开台湾才几天,但是感觉起来却无比漫长,就如同黑所说的,这趟不是旅行,没有半点轻松惬意,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进了这间干净舒适的浴室,真正有个人隐私时,才终于开始放松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锦衣玉食生活外的环境,如此克难面陋,现在连看到干净无污、功能正常的马桶就想痛哭涕零。太多事情都不曾经历过,什么都来不及适应,唯一能信赖的人,却冷热不定、尖锐危险,说的话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依靠着对整洁的执着,她勉强站起身来,打开黄铜铸造的水龙头,确定流出的水温热干净,站在莲蓬头下把长发淋湿,虽然没有洗发精也没关系,能把灰尘汗水洗掉就好。
找出之前买的新棉质衣裳替换,忍着想先清洗一次再穿的冲动,对塑胶标签更无能为力,清丽小脸忧容泛愁的想着,该去哪里找剪刀,把标签都处理掉,不然磨擦细女敕肌肤很不舒服。
踏出浴室的门,黑赫然就双手负在颈后,悠然躺枕在主卧室的床上,上半身穿着新的黑色无袖背心,下半身是紧身牛仔裤,显尽宽肩健腰长腿,精实壮硕得像优雅蛰伏的兽,的确称得上是上苍赐给女人的礼物。
她注意到他刮过胡子,几日来满布薄唇边,方正下巴四周的短刺胡碴都刮得一干二净,却反倒显得薄唇更无情、黑眸更凛锐,审视她全身上下时严苛视线,教她不由得头皮发麻,僵在浴室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末了,他吐出一句话。
“出门。”
健硕身躯娇健的翻身下床,往门口从容走去,像她小时候见过的白老虎,姿态优雅、每寸肌肉在黝黑肌肤下流畅起伏,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她呆看了几秒,直到视线再跟凌厉黑眸对上,被逮着像个花痴似的,望着他背影贪馋直看,才红着脸呐呐问道:“要去哪里?”
“拜访邻居。”
她惊慌起来,一时手足无措。“我头发还没有干。”娇柔嗓音无助求救。
他半点同情都不给,只冷声又说了一句。
“十分钟。”
身处新环境,她环顾四周,尽快走到衣柜旁,打开来翻找,谢天谢地找到一叠放了许久,却仍洁白干净、干燥松软的大毛巾,尽力吸干长发上的水分,然后不去想着,没有精心护理的发质,吹了几天风沙,会有多么毛燥,用从旅馆里拿来的扁梳,梳理得滑顺后就披散在肩头,快快离开房间下楼。
站在客厅里的黑,正弯身处理电视机上盒,打开萤幕后转到运动频道,一群猛男穿着防护用具跟安全头盔,正争抢橄榄球,两队嘶吼咆哮,满场加油声激动不已。
“我好了。”她走到客厅里。
他盯着萤幕,懒懒回应。“超过一分十九秒。”
好想反抗他的霸道,但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她把抗议都咽回肚子里,气得满月复饱饱,大概连晚餐都不用吃了。
高大身影往门口走去,她亦步亦趋的跟上。他人高腿长,不体恤她必须加快脚步,关门后也不上锁,信步往人行道上走去,才走了约五十公尺,停在另一栋粉黄色,样式跟他们刚离开那栋相似,但翠绿草皮修剪整齐,沿着房屋四周种满各种香草植物的建筑,就停步回望,浓眉蹙得紧紧。
“你怎么动作这么慢?”
她疾步的气喘吁吁,雪肤略略泛红,微微有薄汗,听见这接近指责的话语,挫败又恼怒的冲口说道:“我的腿比你短!”
他竟微微一愣,然后巨掌往大腿用力一拍,朗声笑得能吵醒两条街外的垂死病人,还连连点头。
“对,是我没想到。”他笑得开怀,欣赏小人儿气呼呼的瞪视,厚实大手朝她伸去,语音带笑又带着一丝温柔。“来。”
她瞪着他的手,彷佛那是毒蛇一般的防备,迟疑着不敢触碰。
“乖,保证不咬你。”他柔声哄着。
胆怯被看穿,她面子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伸出小手迎向大手的牵握,纤女敕如花苞的小掌被巨掌包覆,看来彷佛消失,只在黝黑指缝中可以稍稍见到一点女敕白。
“我们进去拜访邻居。”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亲昵点了点她的鼻尖,仔细嘱咐着。“记得要有礼貌。”
“我一直很有礼貌。”她抗议,不甘被这粗鲁的家伙提醒。
他却垂下黑眸,无辜得像只憨厚大狗,可怜兮兮的瞧着她。“可是,你对我一直很凶。”
一路上粗鲁无礼的人,竟然做贼喊抓贼,脸皮之厚能防核弹爆炸,她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
爱极这双眸晶润,小嘴分张的模样,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低头,猛然吻上娇桥粉唇。
被吻得措手不及的她,根本没有半点防备,她抖颤着难以抗拒,意识彷佛也被吮走,双脚虚乏无力,不知不觉陶醉在他变化多端的唇舌戏耍,娇闷闷的轻哼,全被他吮吻而去。
这激狂的吻,像夏季午后的大雷雨,轰轰烈烈却也来去匆匆。
当他抬起头来时,她还茫然不解,傻愣愣的睁开大眼,迷蒙又困惑,任由他的指放肆揉着被吻得晶亮微肿的红唇。
“很好。”低沉嗓音很沙哑,语音与眼神都有着满意。“这才像是新娘该有的模样。”说完,他扯握着陶醉半昏的她往淡黄色住宅大门走去。
黝黑大手隔着纱门,在原木大门上轻轻敲了三下,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苍老却有力的嗓音,原木大门打开后,满头银发的老人出现在纱门后,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笑。
“哈,布菜克,听见你那辆破车的引擎声,我就在纳闷你什么时候会过来!”老人用美语叫唤,殷勤推开纱门,热情的招呼着。“快进来,天气这么热,在外头会被烤成人干的。”皱纹里的蓝眸亲切而和蔼。
她被推拥入门,被招呼入座,过了好一会儿他用手肘轻推,她才回过神来。
“庆庆。”他笑得好热情温柔,像是在入门前就被换了灵魂。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唤过她,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说出口就好自然,让她不由自主的回应。
“什么?”她茫然得好娇憨。
他笑得万般宠溺,大手轻抚粉女敕精致小脸蛋。
“布兰德先生问你,我们这一路从拉斯维加斯开车过来,你累不累。”
她转过头去,望见满面笑容的老人,一路行程的刻苦难熬、种种艰辛,滚出朱唇竟是娇甜两个字。
“不累。”抱怨跟委屈,在入门前都被他吮得忘了。就连他对老人家撒的谎,她也没有戳穿,默认的当了共犯。
背后传来脚步声,还有杯盘碰撞的叮当声响,一个姿态优雅,满面皱纹也不掩风情的妇人走来,在桌上放了一壶沁凉的柠檬红茶,再放上四个空杯,全都添到八分满。
“新婚都是这样,哪里会觉得累?”老妇人笑着,在老人身边坐下,老夫老妻格外恩爱,刚坐下就握着彼此的手,舍不得分开太久。“你好,我是安娜,快喝点冰茶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