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正赞顿时心头一震,但仍坚持道:“事实俱在,何须证据,皇后执掌中宫,大小事皆由皇后批准方可执行,一头猪在宫里伤了人,皇后若不知情说不过去,必是皇后让人把猪带进宫里好对娘娘不利,请皇上明察。”
“明察”两字他咬字特别重,带有威胁之意。
“你说的事实朕没瞧见,倒是你一句皇后一句娘娘,你要记得皇后也是娘娘,她才是朕的元后,你口口声声直呼皇后而未称娘娘,是对朕不敬,你真是老糊涂了。”没人可以当着他的面欺凌他的女人。
“皇上是不肯为贵妃娘娘做主喽?”萧正赞声一冷,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戾气迸射,令人遍体生寒。
以往他只要展现三分的气势,皇上便会心生畏惧,忌惮地往后龟缩,不敢与他正面冲突。
可是这一次,他遭受到了挑战与威压,皇上居然不惧不慑,还用状似嘲弄的眼神回视他,让他心头微微一震,似有若无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流袭卷而来。
爹,不一样了,皇上变得不一样了。
萧正赞想起女儿托人转达的话,他以为是女儿大惊小敝,在他看来没什么差别,但是此时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不一样,皇上他……他竟拥有为帝者的气魄和霸气。
真的不同了。
“你找错人做主了,后宫由本宫执掌,萧老将军若要讨个说法,本宫可以给你,看你敢不敢要。”
一声清冷的嗓音宛如黄莺的低喃,轻软的扬起。
“皇后。”
“亲亲。”
萧正赞和君无垢同时抬头看向盛装而来的皇后。
平时不上妆的夜隐华穿上皇后凤袍,头插九尾凤略施薄粉的她宛如朝霞出云岫,端庄美丽得教人移不开目光。
萧贵妃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得体大方,容貌出众,一双点漆眸子亮如星子,轻轻一睐光华万丈。
“皇上,臣妾逾矩了。”夜隐华大方的一行礼,她黛眉轻扫,羽睫微掀,袅袅中带着几分刚烈,冷厉里又多了一丝柔软。
罢柔并济。
“不逾矩,不逾矩,是朕不好,朕没护好皇后。”好美,美得像雪地中开出的一朵燃焰红莲。
她没笑,却给人盈盈一笑的清媚。“皇上不必自责,前朝不宁,臣妾在后宫也会不安,有道是理不辩不明,若有人存心想对臣妾开锄,臣妾也不介意拿起斧头挥向那人咽喉。”
靶觉喉头一痛的萧正赞,下意识抬手一抚,他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她怎么会有令人不自觉想曲膝躬身的威压感呢?那不过是皇后而已,一名弱质女流,打她登上后位以来便如同一个摆设,既不显眼,也没人在意她的存在。
曾几何时,她也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一身皇后礼服艳光四射,衬托出她的雍容华贵和海纳百川的大器。
这女人太可怕了,她怎么能隐藏得这么深,说不定皇上的毒就是她解的,她才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
是了,难怪国师要她侍疾,因为他有大神通,能一眼看穿她藏得深的本事,力排众议让失宠的皇后住进龙泉宫。
“皇后,你在威胁微臣吗?”萧正赞拿出昔日在战场上杀敌的气势,想挫挫皇后的锐气,令她忌惮,但是他发现自己居然……失败了。
她,不为所动。
“老将军这话说得本宫很纳闷,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关于老将军对本宫的种种猜臆,皇上只是要你提出证据,这样很难吗?就算是寻常百姓犯了法,也要证据确凿才能定罪,何况本宫贵为皇后,乃一国之母,你无凭无据也敢罗织本宫入罪?”夜隐华咄咄逼人。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皇后这是在强词夺理,后宫之中谁有能耐偷运一头猪入宫?分明是皇后见贵妃娘娘受宠,心生嫉妒,想方设法要害贵妃娘娘,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好逼得她再也无力争宠。”皇后不下位,他的女儿就只能屈居人下,这不是他送她入宫的原意。
萧正赞的野心本来没有那么大,先帝在世时,他只想捞个国丈做做,让自家的女儿当皇后,他大权一把抓,有权有钱又有兵,他岂不是比太上皇更快活,还有个皇帝女婿。
他都打点好了,也和太后连成一气,合力要将女儿推向后位,母仪天下。
然而先帝的赐婚坏了他的计划,而后又以他年事已高夺了他的军权,原本的太子妃成了太子良娣,皇后没做成,只当了贵妃,这教满心国丈梦的他怎能甘心?
心生不满的他渐渐生出夺权的野心,皇上的无能和独断独行给了他机会,加上皇上耳根子软好煽动,枕边风一吹,便疑心起在外为他奋勇杀敌的兄弟,继而在他挑弄下决定杀了“觊觎”皇位的肃王。
肃王一死,他更无后顾之忧,没有君无垢的北境军不再是强兵悍将,他想称帝的野心已无人可阻挡。
于是他让女儿加重长期给皇上服用的药量,并日日夜夜缠着他欢爱,加速他身体的败坏,在有心的谋害后,皇上果然一病不起,气息微弱得只等着喊下最后一口气。
夜隐华目光清冷,语气低柔带了一丝威严,“怎么不说自导自演呢?除了本宫,萧贵妃不是常说想念娘家人,一个月召萧家女眷进宫数回,你可知以她的身分,这是违制。”
祖宗礼法严禁后宫嫔妃通外戚,以免造成朝堂的不安定,因此在一定的规制下,不得与命妇往来过密。
“那是皇上允许的,皇后此时拿来说嘴,是在指责皇上昏庸,是非不分,为了宠妃不顾体统?!”萧正赞冷笑一声,将皇上拖下水,皇后不论有理无理,都触犯天威。
无悲无喜的夜隐华悄悄敛目。“所以本宫一直未阻止,允许她与家眷闲话家常,一解思亲之情,可本宫的纵容不是给她随便,听说事情发生的前两日,将军府抬了口大箱子进来,还不许禁卫打开检查,箱子的大小罢好放得下一头猪,老将军要给本宫析解析解吗?”
萧正赞一听,面上闪过一丝恼意,这件事做得隐密,为何会被人发现?
“不过是一些话本和家里人送给娘娘解闷的小玩意儿,不值得一提。”
他怎能说里面装的是黄金白银,是他让女儿拿来打赏和收买宫女、太监,甚至是家世不好的嫔妃,让他们帮忙打探消息,简单来说,就是他用来养眼线的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从不否认银子的好用,该砸就砸,从不手软,尤其国库等于他萧家的,要多少有多少。
第9章(2)
“一头猪?”用以解闷。
“不是,娘娘怎么会做这种事,那分明是皇后所为,非要推给无辜之人,皇后的良心过得去吗?”萧正赞恼羞成怒,借题发挥。
“老将军的良心又在哪里,或者说你根本没有良心,本宫自问不曾得罪过你,可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插手皇上的内务,处处刁难本宫,放着家国大事不管,却管起本宫的针脚线头,莫非你对皇上怀有不可告人的情愫?”想踩我脚,我先踩得你吐血,要泼脏水谁不会,只是不屑而已。
君无垢正看戏看得欢,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听到这话,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想笑又必须忍住,他不禁暗赞皇后真是奇才,一句话逼得老家伙满脸羞。
“你、你……胡言乱语!老臣……老臣岂会有那种龌龊心思,纯粹是为贵妃娘娘抱不平……”
萧正赞不解释倒还好,就见朝上百官看他的眼神很……微妙,不自觉地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