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笑容阴森,道:“沈小姐,你看我们宝哥都亲自出来迎接你了。”
沈观直接越过他往前头屋子走。进门是一室茶香,她一眼便看见坐在长木桌后的男人。他就是张金山?他正将冒着热气的开水注入茶壶,手上镶玉戒指泛着薄扁。阿三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笑了笑。
“沈观是吧?来,这里坐。”张金山倒出茶汤,再次将开水注人茶壶,盖上壶盖时,抬眼看面前杵着不动的男女,做了手势,道:“坐啊。”一边说一边将茶汤来回注人几个杯子。
沈观动,颜隽便跟着动,两人坐在男人对面,面色同样沉冷。张金山手横过桌面,将杯子递至两人面前,自己捏了个杯子在指尖转了转,才一口抿干。放杯时他看着沈观,道:“刚刚听我小弟说,你男朋友身上有甩棍,现在看他这模样,还真像保镳。”
“不如直接讲重点。”沈观看似沉着,搁在腿上的手却隐隐发颤,颜隽留意了这幕,桌面下,他手搭上她的。
张金山放声笑。“第一次见面,总是要先热络一下气氛。”盛了杯茶汤,抿两口才道:“我知道被这样请来太委屈你们了,但好像也没更好的方法。”他拍拍身边人手臂,又说:“我这个小弟叫阿三,脾气阴晴不定,要是路上有所得罪,看在我是你父执辈分上,多多宽宥,别计较。”
“我并不需要认识你的小弟。张先生何不直接表明找我来的用意?”
“好!有胆识,不愧是大华的女儿。”张金山竖大拇指。“你都这么干脆了,我再啰嗦下去也没意思。”他模了模手上戒指,道:“你去庙里被蛇咬这事我是真不知道,我不让你女乃女乃和你妈调阅监视器只是因为我跟你死去的爸还有一笔帐没算,怎么会想到我不过报个小小老鼠冤,却连你的地盘被装针孔也怀疑到我头上。这不是很有趣吗?”
“警方不是查清了你和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是没有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张金山转着茶杯,饮尽后,反问:“对方要对付你,但把所有的犯罪事实全推给我,这怎么能说没关系?”
“张先生有话请直说。”她不习惯迂回的说话模式。
他放杯,在桌上发出声响。“我知道沈大华有个女儿,但在我被约谈前,我并不知道沈观这个人,莫名其妙沾上这种事,实在触霉头;我找你来不是要算你爸跟我之间的那笔帐,是我想知道你究竟得罪什么人,而那个人又与我什么关系。”
先拦车,再强迫式把她找来,手法上无法令她认同,但直到这刻为止,这个人并未对她做出什么伤害行为。也许他对她无恶意,只是与她一样,也想知道这场戏的导演铺陈这些剧情究竟是为什么。
“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事。”
第7章(2)
张金山“哦”一声,明显质疑她的说法。
“我不知对方目的,只能猜到或许这个人与你曾有过过节,而这个人可能也认识我爸和郑智元。”
张金山认真思索,并无所获。“很多人已经没有往来了。”
“那为何不静待司法调查?”颜隽沉静许久,此刻才出声。
张金山低眼注茶,哈哈笑着。“等到警方抓到人,我不知还要被诬陷几次,不如我直接把人找出来问清是什么情况。”
“用处理江湖事的方式处理?”沈观不以为然,不过是更添麻烦罢了。
张金山摆摆手。“我都这年纪了,打打杀杀多没意思,顶多给点教训而已。”
他一口就是一杯的茶水,问:“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没有。”沈观连想都没想。“我都还没说要怎么合作。”
“给警方调查就是最好的方式。”
“你就这么信那些贼头?”张金山抬眼看她。
“我相信警察,更相信因果报应。”沈观说话时,淡淡地与他对视。张金山看看她,再看看她身侧男人,两人神情与眼色几乎一致,这倒是让他感到有些趣味。
“你这样一讲,我倒是想起来,听说当年没人敢帮你们打官司,是一名贼头帮你们找到律师,才顺利将阿元仔送进牢里。”他笑一声,“这也难怪,难怪你相信他们。”
听他提起颜隽父亲,沈观这时才后觉地发现,她的手还被包覆在他掌下,略出了点汗。
张金山不在意她有无回应,开口说:“说起来,当年我跟你爸交情还算不错,要不是他找人去赌场设计我,我也不会跟他结下梁子,本来想要跟他算账,哪晓得他就这样被阿元仔毙了。”
沈观忽问:“既然你跟我爸有交情,知不知道他曾经得罪过谁?”
“太多了啦!以前大家都干八大行业,酒店、赌场这些地方拉关系很容易,得罪人也容易,算都算不清。”张金山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跟我这事不可能是那些人干的,这明显的嫁祸手法太粗糙,不像我们这种PRO级级的会干的。”
PRO级?她唇稍稍一扯,问:“郑智元还有没有亲人?”
张金山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我跟在他身边好几年,知道他脾气不好、性格粗残,疑心病又相当重,兄弟姊妹早就没往来。他爸走得早,只有他妈妈对他还抱有期望,但他妈妈前几年肝癌走啦,他老婆在他妈离开后也有自己的新生活,实在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亲人。”
说不失望是假的,还以为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沈观抿抿唇,问:“那天的监视影像你看过没有?”
“是指你阿嬷跟你妈要调的那段?”张金山点了根烟抽。“说来也真是阴错阳差。那几天信徒那么多,庙里大家都很忙,我事后就忘了这件事,等我想起来想去调画面出来看,才发现监视器真的坏了。找了人来修,说是线路被破坏,刚好那几天香油钱被偷,我根本没联想到是跟你那事有关,直觉认为是小偷搞的鬼。”
“偷香油钱的有抓到吗?”
“就是没抓到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贼头上哪找人?所以我才说你要靠贼头揪出那个幕后藏镜人,倒不如让我那些小弟去帮忙还比较快。”
沈观始终没同意与他合作。离开时,张金山派人送他们,她并不愿上车。
“宝哥,你就让他们这样走了?”阿三看着张金山。
“不然咧?”张金山负手望着身影渐远的两道背影。“你真的相信她不知道是谁在搞鬼?”
张金山瞄他一眼。“不是我信不信她的问题,是她不愿意讲。我不让她走,难道留她下来吃三餐?”
“那怎么办?你被冤枉这事就算了吗?”
“是不会派人跟着沈观吗!”张金山“嗤”了声,转身回屋。
走了好长一段路,出了身汗,背上湿黏,着实不爽快;她呼息渐促,前方又路途遥遥,不知还得花多少时间才能走回市区。沈观不后悔拒绝让张金山手下送他们下山,只是懊恼又让身后人跟她受苦。
“抱歉,让你陪我走这么远的路。”她开口说话,声线不稳。
颜隽瞧得出她体力不济,问:“休息一会再走?”
她摇头,脚步未歇。“我好饿,又好渴,想早点回去喝水吃东西。”
她罕有地流露出不满足又委屈的稚气感。他瞅她一眼,默默跟在后头走了几步,道:“沈小姐,我背你吧。”
“不用了。不要到最后连你也没体力。”突如其来的脆弱感令她声音渐细,声嗓带了点哽咽,她一向坚强隐忍,在眼眶发热时即有自觉。她眨眨眼,两手滑入口袋,转身倒着走,故作轻松地看他,笑道:“如果手机还在,现在就能打电话叫车了。头一次发现手机其实很重要,以后要善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