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隽闻声回首,见她手中相簿时面色微变,欲取走,她却已翻开其中一本。是他高中时期的照片,身上制服可辨。
“这是高几?”他与两个男同学背靠着走廊栏杆,对着镜头露齿笑,阳光在三人身后晕开,面上陷阴暗,还是瞧得出他清俊眉眼。
少年笨拙的模样被瞧见,他稍不自在,看一眼照片。“高二。”
略压抑的声音听得出他的尴尬,她抬眸瞅他。“以前好像比较白。”
“那时候除了体育课,很少晒太阳。”
那就是进了部队后才晒得较黑。她在椅上坐了下来,往后翻了页,是他着道服与护具的照片。“你高中时候练拳?”
“小学就练了。”他干脆放下手中书本,站到她身侧,弯着身解释:“这是在道馆练习时拍的。”
她又翻,好奇问了几句,他有问必答,极有耐性。她合上相簿,又取了另一本,一翻开,是他幼时照片—约五、六岁,刘海齐眉的马桶盖头,蹲在门前玩泥土,他对着镜头傻笑,双手沾着土。
那调皮模样与现在这个沉稳得不将情绪外显的男人有极大的落差,她偶尔在校园一隅听见女学生叽叽喳喳说着反差萌,就是这样?“你也留过这种发型。”她指尖点在照片中他的脸上。
他顺着她的动作看了眼她细长手指,道:“我妈剪的。”
“你妈妈会剪—”她偏过脸,下巴一抬,唇短促轻擦过他下颚。她话止在唇间,呼吸像是停了半秒,抬起眼睫时,视线一往上便对上他垂落的目光,交会的眼神里有彼此的影像,呼吸间尽是对方的气息。
也许停留五秒,也许更久。颜隽先转开脸,直起身时他低首看照片。“小时候我跟我弟的头发都是我妈剪的。”
她敛眸,轻轻抿了下嘴,才问:“你弟弟也是这种发型?”
“几乎是。我妈冬天给我们剪这髪型,夏天理成平头。”
“好像满多男生小时候都是这种发型。”
“女生小时候呢?”
“嗯?”她轻轻发出询问。“你小时候什么模样?”
沈观想了想。“应该和现在差不了多少,都是短头发。”
他看一眼她颈后露出的一截白皙皮肤。“不喜欢留长发?”
“你喜欢长发女生?”她抛回问题。
他愣一下,道:“发型适合自己就好,长短都一样。”
最后整理出两个要带走的箱子,里头有数本书、几本相簿、毕业纪念册,和几件还不算太旧的衣裤。下楼时恰捕捉到君宜正要打开大门的身影,她瞧见楼上两人,也只是看了眼,便转身开门。
与女儿同坐沙发的颜杰又恼火又亏欠,他张口唤妻子,回他的只是门板拉上的声音。他无奈,看着正下楼的兄长。“哥,抱歉,君宜实在不懂事。”颜隽只问:“她怎么这时候回来?”
“回来洗澡的,说她阿姨有去医院看她妈,她趁她阿姨在时回来洗澡,现在又回医院去了。”讲完立即又解释:“她就嫌医院洗澡间太阳春,又担心换下来的衣服没洗会发臭。”
“那晚上你还要帮她送餐过去?”
“不用。她说她自己会出去买。中午是因为不确定她妈出手术房时间,怕她妈醒来没见到她,所以不敢走开。”
颜隽把手上箱子搬至角落,转身接过雇主手上那较轻的纸箱,往上迭。“你们晚餐想吃什么?”
“不用买我的,中午的米粉还剩不少,够我们父女三人吃了,晚点我微波就好。”颜杰看了看两人。“哥,还是你带沈小姐出去走走,吃完晚餐再回来?”
“我出去了你跟阿花阿草怎么办?”
“也没什么事,晚点让她们吃过晚餐,睡前再喝个牛女乃,就没什么事了。就是晚上要请大哥把阿花阿草带上去,睡前帮阿草换个尿布就可以。”
颜隽疑惑,问:“她们不需要洗澡?”
“刚刚君宜洗澡前,先帮她们洗好了。”
颜隽衡量状况,也不是不可行。这段时间他见她几乎没什么休闲活动,生活上又有不可预知的危险随时到来,她心理上的压力可想而知。他偏首看雇主,“沈小姐想不想出去逛逛?”
“你回来是来帮忙的,如果带我出门,你弟脚又不方便,要是——”
“不会啦。”颜杰道:“沈小姐,你没看我拐杖用得很顺手?我只是没办法上楼,才请我哥回来,两个小孩晚上睡觉还是要有大人在身边的,所以你放心跟我大哥出去逛逛,我应付她们吃饭喝女乃还是可以的。”
她还犹豫,颜隽道:“沈小姐,我们出去吃晚餐,顺便带你逛逛新竹,再给他们带点消夜回来。”
时间已近傍晚,也无法跑太远,颜隽最后将车开进百货公司。
“我们先用餐,愈晚愈多人,怕没座位。”他摁了楼层键。
“你喜欢逛百货公司?”沈观意外他带她来这种地方。“很少过来,只是这时间也跑不了太远的地方。”
假日人潮不少,两人进电梯后陆续也涌人其他民众,电梯内显得有些拥挤;他把她拉到他身前,两人右侧贴着镜面,另一侧他以左手轻搭她腰间,防着其他人碰触她。
她偏首看了他一眼。“其实我对新竹的印象除了城隍庙就是竹科。”身侧有人交谈,他没听清她的话,低头想请她再说一次,她又侧过脸来,发丝擦过他脸颊,两人有短瞬沉默。她看着他的眼,先开口:“以后来新竹玩,你方便的话再给我当个导游。”
他看了她数秒,应一声:“好。”
步出电梯,他松开搁在她腰上的手,走在她后方,两人绕了一圈美食广场,最后决定走进面食馆,他照样选择坐在面着出人口的位子上。
点了各一份的小米粥、猪肉馅饼、鲜虾馄饨炒手、菜肉馄饨汤,葱油饼、锅贴。餐点送上时,他自了瓷罐里的砂糖,在小米粥里拌了拌,把碗推给她。沈观诚实告知:“我不是很喜欢小米粥。”
“加了糖,应该比较滑顺,你试试看,真不喜欢再给我。”
她自了半匙,入口慢慢抿着;她没评论味道如何,只将碗推回给他,抽筷夹了片葱油饼吃。进食不说话的两人,对比邻桌乃至整个餐厅的热闹,这一隅显得安静,是仅有两人的天地。
这一餐是沈观结的帐。颜隽看着她付账的身影,想起他们一开始各自付款,有时由一人先垫,另一人事后再给,也不知从哪一顿饭开始,好像没再算得如此仔细。他付的钱,她没给她那份;她结的帐,他也没问该给她多少。
“去其它楼层逛逛?”沈观收着短夹,朝他走来。
他没意见,与她搭手扶梯下楼。
“八楼是家电和运动用品,你需要买什么吗?”她站在下一阶,回首问他时翘着下巴,面容迎着上头落下的光,为那张脸蛋增添风采。
他垂眸看她。“我没想买什么,沈小姐不用考虑我。”
手扶梯降至七楼,入眼是几个人形模特儿套着西服的画面,沈观想起下午整理他衣柜时,他带走的那几件衣服;他说那几件还能穿,也不旧,扔了可惜。她迭他衣服时感觉手下触感并非太细致,是相当普通的质料,他平日似也仅有几件衣物替换……
“逛一下这层吧。”她不再往下走,在这一楼层逛起来。
虽是男士精品馆,但人潮并不少,两人随着人群走走停停,她看玻璃窗后的展示服饰,他看周遭,也看她。
“你看过『中南海保镳』没有?”沈观忽然放慢步伐,侧头看他。
颜隽没来得及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索性不避,大方与之对视。听了她的提问时,他愣一下。“没有。只知道是中南海警卫组出身,同样受过严格训练,也要熟知各种枪械与武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