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这是怎么啦,是谁惹了我的宝贝闺女生气?”
见靠山来了,小丫头立刻飞奔过去告状,“爹,这人好坏,他砍伤了大红和白雪!”
祈澄磊看向走来的男子,那人年纪约莫四、五十岁,身材微胖,方正福泰的下颔蓄着一绺胡子。祈澄磊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瞬间便明了这小丫头的身分,也相信了她方才所说的话,她还真有本事让她爹罚他抄写文章。
因为她爹正是这育鹿书院的山长——颜不忘。
他前两天刚来书院时已听人提过,这育鹿书院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不是任何师长,也不是颜不忘,而是一个闺名叫颜展眉的丫头,她是颜不忘唯一的宝贝女儿,颜不忘疼她如命。
他接着再想起同窗说起的一件事——
“这书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颜姑娘的宝贝,你就算伤了自个儿,也不能伤害它们,否则可有你苦头吃的。”
那时他听了这话也没在意,直到此时,看见听了宝贝女儿的指控后,横眉怒斥他的颜不忘。
“祈澄磊,你好大胆子,在育鹿书院里竟然不惜花爱草,还蓄意伤害书院里的花木,回去给我抄写道德经一百遍,明天一早交给我。”说完对祈澄磊的惩罚,颜不忘没再理会他,回头疼爱的看向自家宝贝闺女,“展眉,爹已罚了他,你莫再同他置气,来,陪爹去用朝食。”
他年轻时忙于研究学问,成亲得晚,直到三十岁才娶妻。三十二岁那年,妻子为他生下女儿,再隔了五年,体弱多病的妻子便撒手而去,留下女儿与他相依为命。
他从小把这唯一的女儿捧在掌心上疼着、宠着,女儿性子也柔顺懂事,从来都不哭不闹,唯一看重的只有这些花木,见不得有人伤了它们。
为此他特别订下规矩,不许学生毁坏书院里的花木。
见祈澄磊受了罚,颜展眉伸手轻轻模了模那两株受伤的花木,似是在安抚它们,须臾,她娇美的脸庞已不带怒气,温顺的说:“爹,我还未给花草们浇完水,您再等我片刻可好?”
“那爹帮你一块儿浇水。”颜不忘一脸慈父的模样,笑呵呵的陪着女儿浇水去。
祈澄磊回房后向其他同窗打听,得知若不抄写的结果,翌日会加罚一倍,隔一天再多加一倍,等累积满两千遍时,便会以不敬师长为由逐出书院。
不过颜山长亲自所下的责罚,至今尚未有学生敢违抗,所以还没人亲身试验过若未完成,是否真会被逐出书院。
翌日,祈澄磊亲手交了一百遍手抄道德经给颜不忘。
颜不忘接过一看,捋着下颔的胡须呵呵笑道:“你这道德经三个字写得不错,再抄写一万遍过来,我让人发给平仓镇和书院里的每个人,好让其他学子们能好好欣赏一下你这墨宝。”
祈澄磊过来之前已事先想好说词,打算以颜不忘昨天只要他抄写“道德经”一百遍,并未言明要抄写内文,想藉此来取巧狡辩,万万没想到颜不忘竟会这般说,一时之间竟愣住了。
颜不忘拍拍他的肩,挥手让他离开前,笑得非常和蔼的说:“老夫教过的学生无数,你这法子早有人用过了,如今那学生的墨宝怕是镇上还有人留着欣赏呢。”他看向祈澄磊的眼神宛如在嘲笑他:凭你这小狐狸的道行想同我斗,还差得远哩!
祈澄磊这才明白自个儿小看了这位闻名天下的大儒,略一思忖后,他倒是遵照颜不忘的命令,写了一万遍“道德经”,但那三个字却写得宛如鬼画符。
写完后,他再亲手交给颜不忘。
那时颜展眉也在,她坐在旁边,似是在帮忙抄书,瞧见祈澄磊所写的那些字,她那双黑亮亮的眼睛露出一抹同情,细声说道:“这位哥哥是手没力气、握不住笔,还是小时候没好好练字,才写成这般?”
颜不忘笑呵呵地瞟了祈澄磊一眼,对女儿说:“我瞧他身子颇结实,想来不是没力气,而是小时候没好好练字。你五岁时候写的字,都要比这些来得端正,要不展眉,你拿些你小时候写的笔墨,好让这位哥哥回去练练。”
“好,我这就去拿。”颜展眉应了声,跳下椅子。
她以前所练的那些字都被父亲当成宝贝一样收着,所以她很快就从后面的箱笼里找出几张,然后有些羞涩的将那些笔墨递给他。
“这位哥哥,爹和那些先生们都夸我的字写得很端正,这些你拿回去看,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她一脸诚心地说道。
可一见祈澄磊挑着眉,笑得邪气的看着她,她吓得后退了一步。
在他眼皮子底下,颜不忘可容不了有人这般吓唬他的宝贝闺女。他接过女儿拿在手上的那些笔墨,从里面挑了张塞到祈澄磊的手里,一派慈祥宽和的开口道:“你用不着客气,拿回去好好端详、端详展眉所写的字,对你定能有很大助益,否则若是让你这些丑如狗啃的字传了出去,说不得别人还以为咱们书院里的学生连字都不会写呢。”
颜展眉在旁边一脸认真的附和父亲,“哥哥回去后要记得好好练字,我爹说人如字、字如人,意思就是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字。你字写成这般,万一以后你也长成这般丑陋,那你爹娘可就要替你担忧了。”
祈澄磊万万想不到自己存心写丑的字会被这丫头给说成这般,简直要被气笑了。
为了不让颜展眉小觑了自己,他回去后用心重写了那一万遍的道德经。
再交给颜不忘时,颜展眉也在,见到他所写的字,惊讶的月兑口而出,“想不到哥哥如此勤奋,拿着我的笔墨才练了几天就能写得这么好,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祈澄磊被她那夸赞的话给噎得差点吐血,她竟以为他是在看了她的笔墨后才练得一手好字?!
颜不忘在一旁捋着胡子呵呵直笑。
这事过后,他换了个没有花草的地方练剑。
才练了两日,没想那颜展眉又摇身变成炮竹,拿着一断掉的树枝气冲冲地来打他。
“你这坏蛋,竟然砍伤了阿苦爷爷!”
祈澄磊矢口否认,“你在说什么,我何时砍过什么阿苦爷爷?”
“你还狡辩,这是什么!”颜展眉拿着手上的树枝气呼呼地质问:“你把阿苦爷爷身上的树枝给砍了下来,你还不承认?”
他觑向她拿在手里的那截树枝,觉得有些眼熟,想起他这两日练剑之处有一株苦楝树,他先前练剑时,曾一剑斩断了一截树枝。
“你说的阿苦爷爷,难道指的是那株苦楝?”他以为只是不能伤害书院里的花草,却不知连树木都伤不得。
“阿苦爷爷都一百多岁了,比我过世爷爷的年纪还大,一株树要活到这么老,得经受多少风霜雨雪你可知道,你怎么忍心伤害它!”
她生来就有一种奇异的能力,能藉由碰触听到那些草木们所说的话。
因此方才她去帮阿苦爷爷浇水时,发现地上被砍断的树枝,她抬手抚模树干,得知是谁砍的后,她就满书院的要找那人算帐。在她眼里,这些植物都是有灵性的生命,所以她护着它们,不让人随意伤害。
爹也是在得知她拥有这奇异的能力后,明白这些植物们都有灵性,所以才会嘱咐书院里的学生们要惜花爱木。
以前也不是没有学生破坏花木,但在被爹罚过后就不敢再犯。想不到这祈澄磊竟这么可恶,上回伤害了那些花草后,这回又再砍断阿苦爷爷的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