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炎隆看向女子脸庞,脸色霎时一白——
怎么会是花明子!
“她怎么会伤成这样?!”应炎隆急得月兑口说道。
“大哥,你认得她?”
“此事稍后再提。”应炎隆朝门口朱管事喊道:“派快马到宫中请瞿大夫过来,然后让人进来烧安神香,再取来凝血紫云粉。”
应炎隆声未落,便转身弟弟问道:“可让她服下‘九还丹’了?”
“服了。”应学文点头连连,仍然压着她的穴位不敢松手。
应炎隆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全身不住痉孪、身上几处大伤仍在流血的她。他紧抿着唇,半天后才从齿缝里蹦出话来——
“谁伤了她?”
应学文将当时情况说了一遍,看着一向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大哥眼里闪着戾气,且满脸想要取罗继才狗命的怒不可抑,便说得更加慷慨激昂了起来。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付罗继才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有谁看到你?”应炎隆打断他的话。
“没人看到。”
“我明白了。你现在亲自到花家请他们的管事过来,他们现在只怕也是心急如焚。你就说你救了花当家,来龙去脉待他过来时,再跟他们细说。”
“花家……花当家……她她她……”应学文先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大哥,继而转头去看着躺在榻上的她。“她该不会就是花明子吧?”
应炎隆看着弟弟脸上瞬间涌出的惊喜表情,紧抿了下唇后,这才沉声说道:“没错,她是花明子。”
应学文往外走,仍忍不住回头——
明知此时只该担心花明子的伤势,但他一想到她就是花明子,他嘴角就忍不住上扬。难怪大哥一直希望他与花当家的婚事能成功,大哥的决定果然都是对的啊。
“学文。”应炎隆唤了一声。
“怎么了?”应学文看向大哥。
“你做得很好。”
应学文先是怔住,既而眼眶蓦地一红!从没夸过他的大哥说他做得很好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应炎隆命令道。
“我立刻就去!”应学文朝大哥咧出笑容,然后像是吃了神丹妙药一样,脚步如飞地朝外头跑去。
应学文才跑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说道:
“待她醒来后,我立刻娶她,替她洗刷名声。”
应炎隆脸色蓦地一沉,只能庆幸应学文已经转身。
他低头看着眼前染了一身鲜血、痛到早已失去意识的花明子。他又气又恼又伤心又难受,所有种种他未曾经历的情绪全一古脑儿地往胸口钻去。
“早知道你会受到这种痛苦,当初就该在你办完丧事后直接将你娶进门。”
他拿出绢巾拭着她额上的汗,嘎声说道:“活下去,给我一次机会。”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心中焦急更甚,起身朝门外便是一阵大吼:“安神香和凝血紫云粉怎么还没送来!快!”
门外仆役们都被他这一吼吓到了,一个个全飞奔去找人拿药——因为谁也没听过当家这般气急败坏过。杏仁堂里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第6章(1)
好痛、好痛、好痛……
花明子除了痛的感觉外,再没有其它任何知觉。不,她感觉身上像有火在烧,像有人拿着刀子割她的肉,再用棍棒殴打她,但她痛到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痛到宁愿就这么死了……
但她不能死啊……花家还有爹……不……爹没了……那她还有什么……花记食铺……翠宇翠轩吴管事……但她还是好痛……能不能就此撒手不管了……
也许可以叫应炎隆来替她管理……
“我知道你很痛,但只要撑过这几天,你就能痊愈了。你的婢女和管事们都在这里陪着你,等着你好起来。你一定要撑住,知道吗?”
花明子呼吸着那股总伴随说话声音而出现的药香,她闻过这味道的,但她此时痛到什么也想不起来。
“爹……好痛……”她痛苦地申吟着。
“辛苦你了。”
靶觉有人将一九药放人她唇间,那药在她唇间像蜜一样地化开来,散发出了清凉;然后,有人拿着巾帕一下拭去她额上的汗,一下又敷上另一方清凉布巾。脸上、身上的灼热开始渐褪,伤口似乎也比较不痛了,于是她昏昏沉沉地又陷入了睡梦之间,浑然不知应炎隆已经坐在榻边陪了她一个多时辰。
应炎隆垂眸盯住脸色苍白、不时蹙眉的花明子,庆幸着她已经度过了最难熬的那两天。
学文刚救回她的那两天,是最重要的时期。罗继才的那三刀,一刀深入胸口,两刀刺人月复部,虽然避开了心脏,但伤及月复部脏腑却是事实。若不是圣手大夫正巧在京城里,她这条命是怎么也捡不回来的。
圣手大夫鏠合她伤势的那一夜,她高热不退,若不是瞿大夫每隔两个时辰便替她把脉、人针,若不是“双秋丹”刚巧炼好出炉,要不是大量的奇珍异药无限量地供养着她,若不是从花宅过来的翠宇、翠轩二人轮流日夜不停地照料着她,在她有意识呼痛时便唤着她,要她为了所有人保重……她这条命是保不下来的。
诚如瞿大夫所说,大罗神仙要救一个人,差不多也就施用这些法子了。有这么多人帮衬的花明子,无疑是幸运的,但她又何其不幸地遭遇了这样的意外。
圣手大夫则说因为伤及月复部,她今生是无法生育了。翟大夫则说花明子遭遇了这般毒手,日后就算身子恢复,却再比不得常人了,不得忙碌、需得长期静养,就连吃食都得磨碎如幼儿一般,如此或可活个二、三年。
二、三年……她和学文同年,还小他七岁啊。
应爻隆一忖及此,胸口便痛拧了起来
他不知道花明子醒来之后,该如何告诉她这些事。他已经告诫过她的婢女不许多嘴,得由他亲自告之。但他怎会不知道当花明子知道这些事之后的处理方式呢?
她会咬牙说没关系,然后继续撑起家业,并在临终日到来之前为所有人做最好的安排,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当家,他清楚那些责任有多难放下。
只是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长子,有责任撑起家业,且他至少有娘、有学文陪着,但她是因为父亲被二娘所骗,被迫撑起家业,虽然做得有声有色,仍是她意料之外的人生,加上她爹已离开人世……
一想到她醒来之后即要面对的艰难,他竟舍不得她醒来了。
“不要!你不要过来!”花明子身子忽而一阵痉挛,满脸恐惧地叫出声来。
翠宇原本要上前,一看到应当家握住了当家的手,也就低头退到门边守着。
“没事了。好多人守着你。”应炎隆紧握住她冰冷的手。
“爹……我好怕……”
“不怕。有我在。”应炎隆注意了下安神香焚烧的状况,又紧握了下她的手。
“你会一直陪着明儿吗?”花明子的声音突然软懦得像个孩子。
“会。”应炎隆握紧了她的手。
“你别走,明儿怕……明儿不喜欢一个人……”
“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应炎隆语气坚定地说。
她微勾了下唇角,而后又人事不省了。
应炎隆深吸了口气,强抑下鼻尖的酸楚,仍是痴痴地看着她。
她第一次作恶梦时,他正好在一旁,见她明明伤到没力气挪动,却还是害怕挣扎得让伤口渗出了血,那当时他真是连把罗继才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可罗家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他不会傻到和他们硬碰硬,还赔上她的名声。他得用他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
“应当家,二少爷来了。”翠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