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两人闹成了一团。
“不说他了,我生辰的时候,你准备要送我什么?”不好意思什么的在窦千的心里那是没有的,所以,她要得很理所当然。
“你想要什么?”上辈子的她是绝对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费脑筋的,谁谁谁生辰寿诞什么的,吩咐下去,就会有人把礼品备妥,可重活一世,她明白,你在朋友的身上多费点心,不见得会得到什么回报,但是,那是你的心意,你有没有用心,是人都会知道的。
上一世,窦千与她也是不错的朋友,但自己对她并不是很上心,觉得武将之家粗鲁不文,对待窦千的态度近乎冷淡,往来更是随意,可只有窦千在他们家覆灭之后,人人落井下石的当头还敢背着人来看她,甚至当她进了宫后,那时的窦千已经嫁了人,还千方百计的想进宫探望她,偶而给她送点金银细软,让日子好过一些。
若是没有窦千给的那丝温暖,她断然没有力气在深宫里苟活那么多年。
既能重活一世,面对真心对待她的朋友,她也会付出真心做为回报。
“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回去就让人列张清单给你送过来!”窦千和霓悦悦之间随意惯了,狮子大开口。
她的大饼还没画完,霓悦悦的两根纤细手指已伸过去一阵乱挠,“你再说、你再说啊……”
挠得她连番求饶,直喊不敢,这才作罢!
银苗她们见惯自家小娘子和窦娘子的嬉戏,也都掩着嘴笑。
哪里知道屋里的笑声还未歇,紫苗面色有异的进来,“小娘子,又有人送东西来。”
“知道是谁吗?要是没有属名,一样给退了。”她理了下有点乱了的发丝,不以为意。
窦千却听出门道来。“又?”
“前些日子有人给小娘子送了盆紫光,小娘子没要,给退了回去。”银苗见小娘子点头,这才把送花、退花的事情说了遍。
谁知窦千笑得像只小狐狸,“原来是赏花会上被人瞧中了,那人好生没有眼光,居然瞧中你,想拍马屁却拍到马腿上了,说到这就气人,我啊,从宴会到今日,别说盆花,连片花叶子也没瞧见。”
文官武将之间本来就壁垒分明,这她不是不知道,反正她就是那盘冷菜,乏人问津也习惯了。
霓悦悦捏着她的颊。“就你这张嘴!”
窦千把自己的颊从霓悦悦手里救出来,一边哎哟叫,一边吩咐道:“紫苗,赶紧把东西拿进来,让我品监品监,过一过收到礼物的瘾。”
几个婆子合力把镂着回字云纹的箱子搬进来,打开一看,最上头是个锦囊,锦囊打开,写着知名不具的字条,同一个人,同样的字体,静静躺在箱子下的是一整套的马具。
时人们爱马,对马的装具与装饰十分考究。
送来的马具配备齐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鞍座,银鎏金的材质,鞍桥上刻有一对凤纹,镶在皮带上的玉石卧马更是栩栩如生,非常传神。
至于马镫、缰绳、胸带、鞧带,材质一样是是银鎏金,每一处都镂着一对凤纹,这样的东西别说坊间少见,有银子大概也没处买。
“我的阿娘欸,这是宫里才能有的东西啊!”窦千鬼喊鬼叫。
窦家一家都是武将,武人除了本身的武艺,最注重的就是胯下的马匹,有了好马,当然配备的马具也就跟着讲究了,窦千从小看着她阿爹和阿兄威风凛凛的骑着马校阅兵士,对这些东西自然也不陌生,一眼就看出这个鞍座不同凡响。
当然啦,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名媛淑女,对于马具也有着超乎寻常的喜好。
这些马具随便一样就很不得了了,况且还是一整套的东西,这得多有钱才能弄到?
她心里嘀咕,她阿爹再显摆,鞍座也只是皮革雕的,这个,究竟是哪个败家子还是纨裤子弟倾家荡产去蒐罗来的?
她心里尽是嘀咕,但是对这些东西她完全不眼红,这就是窦千的气度。
霓悦悦心里咯登了一下,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送她这一套马具,不过,会不会是她杞人忧天了?自己会骑射的事情只有近身几个人知晓,她信得过他们,既然不是她身边人的问题,那人是怎么知道她善骑射的?
京城中,不会骑马的女儿家并不多,他送马具,几乎可说不会出错,她不由得要说,这回是送到她的心坎上了。
女子、小孩的马具向来要比男子的小,这个鞍具一看就是女子用的。
他为什么要一再对她示好?
就因为她是霓相的女儿?
她阿爹位高权重,在朝中说话颇有分量,自身又甚有才能,一向很得皇帝陛下器重,他膝下嫡出的二子一女,就她这么个女儿,这或许是为了收买人心。
她并不以为自己这长相、这年纪,凤临会看上她。
霓悦悦在那里百思不解,同住仙鹤坊,却距离霓府三条街的皇子府中凤临刚从外头进到书房,沐浴后散着长发,身穿家常夏衫袍子,敞着半片结实的胸肌坐在临窗大炕上等发乾,长指如玉,随意的翻着书册,炕几上的龙泉窑茶盅里是新沏的西山绿眉茶。
这茶,一两值千金,有人想用布帛去换也不见得能有,身为皇子的他也是陛下赐下来才得到的。
夏日的暖风来到他这里,放慢了脚步,静静吹过,几丛斑竹发出窸窣般的声音,屋里剩下一股让人凝神静气的氛围。
一阵轻响,绕过十八道描金漆折叠乌木屏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长得白白净净,脸上堆着笑容,一身的青色衣服。
“收了?”凤临眉也没抬。
“是,殿下,霓五娘子还写了回函让小人带回来。”名叫四五的小少年恭敬地呈上原来搁置在鞍座上的那个锦囊。
凤临手一挥,四五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纸条上面很简略的写了个小小的谢字,也就这样。
“这字真丑。”大皇子殿下给了四字评语,接着把纸条放回锦囊,摆进一个暗屉里面,然后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个高脚盒子,人也从临窗大炕上赤脚移到案桌旁。
那案桌其实是个工作台,没有笔墨纸砚和书籍,只散置着一包小羊皮革韖制成的工具袋子和许多小零件的东西。
他从高脚盒子里头抓出一只鸟,没有翅膀,凤临也不知从哪按了个钮,它居然轻轻鸣叫了两声,声音乾净而清脆,他的表情颇为满意,接着掏出两片栩栩如生的鸟翅,循着事先留下的凹槽锁入……
不得不说,要不是那胖小娘子的弓弦和竹笛,他这只鸟恐怕还得耗费许多功夫才能完成。
是的,他六岁那年皇上让在上书房教他们读书的太傅把他带上山,拜入神仙谷门下,师父是个不世高人,看着不气派,穿着邋遢,模样猥琐,任何见到他的人都以为他就是个糟老头子。
但他这一待就是九个年头。
师父什么都会,但是专精的也就那几样,他把专精的授与了他,那些个不擅长的也教了,说叫他自己融会贯通,能多学一点是他赚到,学不来的就是他天赋不好。
所以,他学的东西多而杂,到后来,好像什么都会一点,但那一点有多少,他也不是很清楚。
机械就是他学得不好的一样。
师父要赴黄泉之前嘴里嘟囔着想吃他做的千层油酥饼和糖渍桑葚,他急着去做,哪里知道才把刚出炉的千层油酥饼端出蒸笼,就听见四五的哭号声。
四五是他还在神仙谷时捡来的孤儿,师父故去之后,他问四五愿不愿留在谷里,他说不要,大家都走了,留他一人在山上有什么意思,他要跟着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