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让我留一晚再走,天黑一个人回家好凄凉,而且这边都山路,感觉更冷清。”康胜斌惆怅地道。
“那有什么问题。”
“我可以最后一次抱着你睡吗?”
“只是单纯的睡觉就可以。”
“我可以单纯的睡,也可以复杂的睡,看你喜欢哪一种。”
又来了,又回到赖皮的康胜斌。夏莼美失笑。“为了避免关系又变复杂,我想我们还是单纯的睡吧。”
他们像过去躺在一起,只是这回躺的是她家,不是他的地方。
他们把灯关了,在黑暗里聊了许多。
“其实,也不算你背叛我。”夏莼美像过去那样,指尖搔着他的脸哄他睡。
“想想我们的个性,本来就不那么合。记得吧?咖啡厅刚开张时,我们一直吵架,那时差点就分了。”
“记得。”他闭着眼,陷入回忆里。“我想砸大钱装潢,你却拦着我要我省着点。你希望先经营一阵子,等业绩好了再慢慢买设备,但我认为一开始就要气派又豪华。”
“结果你赢了。”
“是,我把咖啡厅装潢成我要的样子,然后顾客以为消费昂贵,不敢进来,所以前三个月一直亏本。”
“嗯哼。”
“为了弥补资金缺口,我找刘心蕾投资,但还是亏损,后来你坚持打掉一面墙,把餐台改到窗口,让顾客看见菜色和价位,才终于有起色。”
“嗯,结果从三人合伙变成三角关系。”
“……不要损我了,都说了我跟她只是单纯性关系。”
“不是损你。你本来就玩心重,喜欢挑战和刺激,又很讨厌无聊。其实我不适合你,我喜欢吃的食物可以连吃一个月都不腻。”
“我也可以,你煮的炒蛋我能连吃一个月。”
“不,如果三餐都吃,你很快就会嚷嚷腻了。还有你每次都怂恿我放假,让咖啡厅休息几天和你出国玩,去滑雪、去潜水,去北极探险。”
“但是你休假就当废人,懒得出门。”
“而且也不喜欢跟你的朋友出游。”
“虽然如此,我还是爱你。”
“也许这份爱绑住你。”虽然残酷,却是实话,也许分开对他们都好。
“好吧,你说了算。”康胜斌最喜欢她这样搔他脸,暖暖的指尖,温柔的触感,是他最爱的时刻。“分手后,如果我们到六十几岁还是单身,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如果你没炮友的话。”
“六十岁还要什么炮友啦!”他哇哇叫,她低笑。
聊到后来,她睡意渐浓,听见他说:“莼美,这里的青蛙叫得好大声,好像狗在吠,那是牛蛙吗?”
“可能吧。”她打呵欠。
“莼美,假如你老了没人要,一定要找我,我照顾你。”
“好。”她微笑敷衍。“但我应该不会那么惨。”
“莼美……莼美?”
“嗯?”
“你要睡了?”
“唔。”
“莼美?”
夏莼美支撑不住,睡着了。
康胜斌睁着眼,舍不得睡。如果睡着,天一亮他们就要分开了。
他望着熟悉的女人,将她柔美的脸庞看仔细,还偷偷流泪,恨自己不珍惜。
“我真的很爱你……”
自从劈腿被抓,他慌过也自我厌恶过,恼羞成怒过也不甘心过,闹过哭过疯狂过,直到撕破脸,他身心俱疲,心机用尽,威胁恐吓都无用,才终于明白他们曾经甜美过却变得平淡的这份情,终于到了尽头。
这是康胜斌的初恋,也是夏莼美的初恋。
这当下,康胜斌认为未来不可能再爱谁。
当然,那许许多多的人在痛失所爱之际也都这么认为,后来又都爱上谁。岁月过去终明白,痛苦地撑下去,还是有再幸福的可能。
***
第7章(2)
清晨,张峻赫还没睡。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书看不下,烟抽很凶,直往窗外瞧,稍有动静就竖起耳朵听。
那男人进去她屋子后就没离开,她没事吧?
他没听到吵闹声,还想着如果发生冲突,他准备随时冲进去救她——这念头教他心惊,几时这么有邻居爱?
可很快地,他发现宁静更教他煎熬,宁静代表他们正小声讲话或什么的……
他脑中顿时出现乱七八糟的画面。
×!那混蛋怎么还不走!
那笨女人该不会又跟他复合了吧?
这又干他屁事?Shit!不关他事他又为何醒着到天亮?!
最后他恨起自己,也怨起夏小姐。他生活平静无波、时间自由、存款够花,他孤家寡人地好好度日,她一搬来就毁了!
早上十点,夏莼美送走康胜斌,两人和平分手,好好道别。
“一个人住这里真的不怕?”死过人的事故屋啊!
“你不也睡得很好?没事,很平安。”她微笑,哪知他睡得一点都不好。
多说无益,再拖只会惹人厌,还会丧失自尊。康胜斌落寞地离去。
夏莼美看他走出家门,毫不留恋地关上门,望着摆设简单的新家,松了口气。也许万事万物有开始就有结束,也许练习温柔告别与学习争取得到同样重要吧。
夏莼美给自己打气。她要坚强!她要重生!
饼去很甜蜜没错,但过去也会咬人,被过去咬住了,甜蜜都成羁绊,人生会停滞,失去前进的勇气。
此刻,夏莼美有种新生的感动。
不过她没闲着。感激张峻赫昨晚的治疗,这会儿她脚消肿也不疼了,趁天气好,即刻动手整顿屋顶的汪洋,赶快把问题解决。
她上楼,往顶楼去时会先经过二楼小阳台,再走上连接屋顶的窄梯,而二楼小阳台面对的正好是张峻赫家的三角形屋顶。
阳光温暖,他又坐在屋檐抽烟了。
“嗨。”她站在二楼阳台跟他招手,指了指脚踝。“谢啦,已经好了。”
好什么?跟前男友过夜所以好吗?张峻赫点个头,阴郁着脸,内心暗谯自己发神经。唉,我真是疯了。
撇下内心戏颇多的张峻赫,夏莼美走上顶楼,用力推开生锈的铁门。
好一片黄泥水。
OK,不怕,她能解决。
她先把裤管卷高,然后吸口气,涉入泥水,一边沿着女儿墙,一边弯身探入水里模索,寻找排水孔。
她找了一阵没找着,上身攀出女儿墙,俯望张峻赫。
“请问你知道排水孔在哪吗?”
他的回应很惊人。
夏莼美惊呆地看他脚踏她家二楼拦杆,往上一蹬,攀住女儿墙,一个势子爬上她家顶楼,还顺手抄来二楼的晒衣竿。
这家伙知道楼梯这种东西吗?
他将竹竿抵入水中做支撑,像蜘蛛人般稳健地踏在女儿墙上,他一身干爽,望着双脚踩在污水里的笨蛋夏莼美。
“哇,你家顶楼很精彩喔。”
“你身手真好。”夏莼美竖起拇指。
“你智商真高。”他倒竖拇指,竹竿指向女儿墙外。“看看这,沿着水管走向看,很明显排水孔在那边。”何须双手在水中扒?
“是喔。”她看见了,女儿墙外真有条灰色排水管。原来如此,长知识了。
“谢啦。”
她扶着女儿墙往角落的排水孔走,一根竹竿横空挡住去路。
“喂,你都不用脑吗?”
“嗄?”
他翻白眼。“这水积了几天?想想里面多少细菌?比如孑孓、蟑螂什么虫的——”
听见蟑螂,夏莼美即刻撤回楼梯间。“可是不过去要怎么通排水孔?”
“可以像我这样从女儿墙走过去啊。”
“好建议,然后摔在你家屋顶吗?”夏莼美翻白眼,逗得他直笑。“我今年犯太岁,不想摔死。”
唉,看样子还是得花钱找专业的人来修。“有不错的水电师傅可以介绍吗?”
“有是有,但基隆最夯的就是水电和土木师傅,只是通个排水孔可能要排队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