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被打击到了,娘子说话用得着这么直接,戳人心肺吗?呜。
“我若是想把善儿托给那女人,还用得着眼巴巴送到王府去?”何况她一个身不由己的奴婢能替她照看什么孩子,根本是说谎不打草稿,偏还有人信了。
“娘子说得对,您要想把小少爷托给她,去王府的时候为什么也没带上她?”可娘子也没带上自己,自己也是个不可靠的……
“终于想清楚了?”
“阿奴对不起娘子!”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每回秀蓝姊姊看到她的时候都是一副看虫子的样子了,她这么蠢,这么好骗,难怪人家把她看扁扁。
“得了,那些过去的事再追究也无益,但是我老实跟你说,这屋子是尤姊的,我也是寄人篱下,我都自身难保,实在无法让你住下来。”
呜呜呜,说来说去娘子还是不要她!阿奴的心都凉了。
“能能能,有什么不能,咱们不是还有一间杂物间,把它整理出来就能住人,我瞧这丫头是个好的,就让她留下来吧,你瞧她那小脸都成苦瓜了。”掀了帘子出来的尤三娘可没姜凌波那许多顾忌,人多热闹嘛,何况这种从无二心的丫头要去哪里找?
“可是……”
“哪来什么可是,咱俩每天都要往铺子里去,难道你要把小家伙也带上?有了阿奴这帮手,起码可以替你照看着你儿子,何乐不为?”
“嗯嗯嗯,”阿奴点头如捣蒜,“以前小少爷也都是阿奴在伺候的!”是后来被秀蓝姊姊给抢走的……
“不要!”小东西一桶水泼下,他知道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该插嘴,可事关自己,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忍不住瞟来瞟去,听到决定性字眼,马上跳出来扞卫自己的权利,“善儿只要娘,别人都不要!”
“那么阿奴和大娘一起去铺子好了,大娘,阿奴很能干,什么事都能做的,一定不会白吃您的饭,白住您的房子的。”被小主子嫌弃……她活该!
“凌波,你这丫头太对我的胃口了!”
“谢谢大娘。”
“什么大娘,叫我尤姊!我们家妹妹说我还年轻着,可不能被你们些小丫头叫老了。”尤三娘赏了她脑袋一个栗爆。
栗爆不痛,阿奴吐着舌,真心实意的喊了声尤姊,然后傻乎乎的瞅着姜凌波笑了,“娘子,这样,您看可以吗?”
“你爱住就住下来,到时吃不了苦,可别哭鼻子。”傻孩子,当丫鬟没前途啊!阿奴哪会怕吃苦,可以待在娘子身边,她满心满眼都是乐意。
第五章 全新一家人(1)
阿奴住了下来,她们从两口人暴增成了四口人。
为了去接回小包子,左右这一日铺子是得休息了,吃过午饭,姜凌波搂着新得来的儿子去歇午觉。
小东西起先是不睡的,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直瞅着娘看,看着看着一直到眼皮酸到不行,还是用力硬撑着眼皮,阖上了又赶紧打开,好不容易睡了,小脚丫还霸道的夹着她的腰,手指捏着她的衣襟,姜凌波觉得不舒服,本想趁他熟睡再把他的小腿扳开,可看着小东西睡得小脸红扑扑,心莫名软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嗅着孩子身上独有的乳香味,心神一松,大脸贴着他的小脸也睡了。
母子俩这一躺,睡了半个时辰,陆善起来后,姜凌波从木盆架上给他拧了帕子擦过脸,又用手指替他梳顺头发,小家伙很直接的搂着她的脖子卖萌撒娇起来。
一听见里面有动静,阿奴便在外面询问了声,听见姜凌波响应,这才撩了帘子进来。
“房间整理好了,缺什么东西待会儿我们上集市去买。”这坊里也是有集市的,东西虽然比不上东、西市的多样精致,也是能用的。
“阿奴什么都不缺。”她哪能一和娘子相聚就花娘子的钱,娘子这会儿的景况比初初嫁到陆家的时候还要不堪,果然多了一个她,的确增加了娘子的负担压力啊!
姜凌波才不管阿奴的心里在想什么,白了她一眼说:“最好你是一项都不缺,就拿你身上的衣裳来说……”她故意声音拉长。“你是准备一套衣裳从早穿到晚,晚上洗了,白天再穿上?”
“娘子,阿奴还没说,您怎会知道奴婢的打算?”娘子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关心她们这些奴婢吃穿的。
“你以为现在是夏天?衣裳晾不晾得干是一回事,要着了风寒,我可没钱给你买药吃。”什么叫因小失大,真是个不会算的丫头,这哪里是替她省钱,是替她找事。
午饭时她就发现阿奴除了那套烧火丫头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根本是两手空空跟着回来的,现上这身还是她临时去向弥儿借来的,明儿个难道不用洗洗还给人家吗?
阿奴并没有因为姜凌波的口气愁眉苦脸,反而表情轻松,她感觉得到娘子对她的善意。
“那做一身衣裳可以替换就好,阿奴以后会把钱还给娘子的。”如果可以把她放在王府的小包袱拿来就好了,那里可放着她好不容易存下的五百钱和两身换洗衣物。
“以为你是个安静少话的,谁知道这么不干不脆,我跟你说了,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就得听我的。”
“阿奴本来就听娘子的。”
姜凌波忽然觉得无力,却见尤三娘哈哈直笑,她不想再理会这不知怎么互相投了脾性的两人,“那我带善儿去刘三布行扯几尺布回来,其它就麻烦姊姊了。”
“针线活儿什么的你就甭操心了,你尤姊可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的好女人,几身孩子的穿戴有什么难的,保证又快又好,交给我吧。”尤三娘止了笑,拍胸脯毫不谦虚的保证。
她这妹妹什么都能成,能设计轮椅,能写菜谱,能想法子挣钱,简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过就女红不行,其实她觉得这样也很好,总得留一样让旁人发挥嘛,不然谁还有脸活在世上。
“身上有钱吗?”尤三娘问。
“有。”她拍拍荷包。
她能存下一点私房来,要多谢木匠老崔每月总会定时将属于她的红利送来,虽然多则几贯,少则几十文铜钱,她还是收得很乐意。
她以为轮椅这东西是用来助人的,赚钱是其次,多收钱表示能帮助到更多的人,那要卖的不好,表示需要帮助的人少,两者皆美。
于是她带着阿奴和陆善出门去了。
坊巷里,食衣住行,生老病死,凡人该用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距离刘三布行的不远处是阿凤成衣铺,她不知道阿奴的针线行不行,何况现下急着要穿,哪来的时间在那里慢慢一针一线的裁缝。
成衣铺的阿凤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时髦的梳着回鶄髻,髻上一朵大红牡丹,还学年轻娘子穿石榴裙,抹着很厚一层脂粉,整个就是那种不服老的中年妇女,但是见客人上门语气还算热络。
“你自己要穿的衣裳,花色样式自己挑,挑好了我付钱。”毕竟是同住一个坊里的人,姜凌波打过招呼,便把替她推轮椅的阿奴唤到前面,让她自个儿挑选喜欢的款式去。
虽然和娘子重新聚首的时间不长,可对姜凌波的性子,阿奴已经模索出个大概来,那就是不要负隅顽抗。
城西比不上城东那些千金闺阁们注重门面的矜持风范,出门时,姜凌波连幂篱也没戴,何况受西域风俗影响,这里习惯劳作的妇女也喜穿裤,以紧窄为美,了不起再加个半臂便觉得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