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儿也趁着来走春之便,向姜凌波打探着,“弟弟们都大了,嚼用也多,不知姊姊的铺子还需不需要帮手?”
“弥儿妹妹这是想替自己攒嫁妆银子,还是想省下嘴边的饭给弟弟们吃?”姜凌波是明白包家重男轻女习性的,弥儿是个勤快的女孩儿,可是再勤快也架不住家中那么多个等着她干活,不知长进、老把她当奴仆使唤的父母和弟弟们。
弥儿涨红了脸,“娘说我年纪还小,嫁妆这事不着急。”
还小,过了年都十八了还不着急,包婶这一颗心是偏到天边去了,生怕女儿要是嫁了人,家里就没有免费的劳力,准备把女儿留成老娘子。
真不知道养着那几个身强体壮,每天斗鸡走狗,却在家吃白饭的半大小子们做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你还是回家去吧。”
“为什么,弥儿不会偷懒,我有的是力气,什么活儿都能干的!”她急急的分辩,眼红了。
“弥儿,问题不在这里,姊姊知道你能干,针线女红、家里的活儿,粗的细的都难不倒你,就只差没让你下田去干农活而已。弥儿,爱护弟弟是很值得赞美的一件事,可要是养成他们懒惰的习性,真的好吗?还有,你自己怎么办?你娘不替你打算,你也不用替自己盘算盘算吗?”
对姜凌波,弥儿向来是信服的,但是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每每灌进她耳朵里的就只有女儿不值钱,她是长姊,该替弟弟们做些什么,吃饭总是只能吃弟弟和父母吃剩的,衣裳也是补了又补,脚下的鞋子更是不敢露出来见人。
以前她年纪小,隐约只知道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事情也做的最多,却是最不受父母眷顾的那一个。
但是想归想也不能怎么样,可是看着尤大姊和姜姊姊互相扶持着开铺子,知道女人也是能凭着自己的能力赚钱的,她就宛如被雷劈到了般,再也坐不住了。
弥儿抓住姜凌波的衣襟。“姊姊,你说弥儿也能替自己攒嫁妆?”
“当然,只要你认真做事,姊姊不会少你那份工钱的,再说,手上有钱才不会吃亏。”这丫头总算开窍了。
“我会跟我娘说,我每天把家里的事都做完才出来工作,还有,我自己赚的工钱要自己存起来!”因为激动,她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粉红,本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双眼此时也无比的精神起来。
“初六开业,辰时正就过来帮忙吧。”姜凌波微微笑。
弥儿回去后有没有和娘亲闹革命姜凌波不关心,倘若她真心想要这份工作,自然会做出决定。
弥儿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初六来上工,而是初五就来了,拿着抹布使劲的擦拭桌椅,忙忙碌碌的跟着大家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姜凌波瞧了她几眼,只见她的俏脸上有着五指红印,虽说用冷水敷了又敷,还是看得出来隐约红肿。
啧,包婶对自家闺女还真是狠得下手!
按理说一个饭馆开业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放几串爆竹热闹热闹,若是东家阔绰的,还会请一队鼓乐或是舞龙舞狮过来,敲敲打打娱乐一番。
可是这尤家饭馆开业,还真是让人惊奇了一把!
辰时正,听着外面鼓乐齐鸣,知道是徐景去喊的鼓乐来了,姜凌波赶紧推着轮椅,带着大伙儿从里面走出去。
为了她进出方便,饭馆没设门坎,饭馆外只见鼓乐队的匾额上写着大大的“梨”和“教”二字。
竟然请了梨园和教坊的鼓乐!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要知道这两个地方还有太常寺培育了多少优秀的乐工和舞者,这些都是皇家独有,平民百姓是不得见的。
围观的百姓都张大了嘴,你瞧瞧那答腊鼓、尺八、笙、贝、竖箜篌、拍板、腰鼓、排箫、筝和阮咸可都不是平常的乐器,作工之精致,甚至还有高鼻深眼的胡姬表演歌舞。
这已经不是钱财问题,是这位东家后面有大靠山呐!
不过,这还没完。
混在人群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润空,笑容满面的走到姜凌波跟前。“姜娘子,开业大吉!”
“托大师您的福气!”
“是啊,贫僧这是给你送福气来着。”他也大言不惭,大袖一挥,两个年轻的沙弥抬着一块看似沉重却精致的漆线金雕匾额过来。
群众又开始嘀嘀咕咕,“你们看到署名没有,竟然是慈恩寺的住持大师,这礼也实在够大的,从没听过那位护国住持给谁题字送匾,这位尤娘子以前不就馄饨铺子的老板娘,想不到居然认识这么多大人物!”
姜凌波看着年轻力壮的沙弥爬上梯子把匾额挂上,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尤馆子今日开业!”
铺面门板打开,站在门边看热闹的人群一涌而入。
姜凌波看着那些挤到饭馆里面去的人,笑得阖不拢嘴,“各位乡亲,今天铺子开业,无论大菜小宴用餐一律打八折,小菜吃到饱不用钱!这等优惠只有三天,请大家把握机会!”
“姜娘子,贫僧为了你这匾额可是忙了好些天。”润空目光殷殷。
“多谢大师,一会儿我给您炒菜吃。”
他高兴的眉眼弯弯。“贫僧能否点菜?我那两位同门小师弟说是想吃姜娘子的佛跳墙和狮子头。”
姜凌波笑得意犹未尽,瞧这人多可爱,费尽心思给她弄这么个匾额来,不就为了要吃她的菜嘛,用得着把两个无辜的的师弟也拖下水吗?
“成,厨房里什么都齐全。”
是啊,为了今天的开业,厨房里的菜色该蒸的蒸,该上笼的上笼,可是忙得所有的人手脚都软了,就为了万无一失。
“姜娘子,贫僧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听到姜凌波一口答应,润空小小地抱怨说。
不就过个年而已,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他三天两头的替她用针开方子,她也没少过他吃的,这会儿说的好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真是个实打实的吃货!
姜凌波笑看他一眼。“以后想来馆子蹭饭吃菜,让你身边的小童送个信来,保证你吃得满意。”
两人边说进了饭馆,可临走前她不动声色的回眸梭巡了下,没见着她心里想见的那个人。
能请动梨园和教坊的乐工,怕是天十三的手笔,只是他人呢?
她这一眼,却落入对街某个男人眼中,脸色登时难看极了。
陆敬本来没有把秀蓝的话放在心里,可是如今半个京城都在论道这个女子,就连妹妹也吵着要来观摩学习姜娘子的茶道,他本以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想不到竟然是她。
姜娘子、姜娘子,连姓氏都改了,好个朱紫薇!
依照她的脾气,消声匿迹那么久,就该继续下去,现下这般张扬,莫非是还想回来争夺陆家主母之位?
姜凌波那若有所思的一眼也没逃过润空的慧眼。“那像伙在家闭门思过,这两天还出不来。”
被禁足了?!姜凌波咽了口唾沫,闭门思过吗?他做了什么?因为他们的亲事家里不允?
“他不让我告诉你,说是怕你担心,姜娘子也无须多想,十三郎皮厚肉糙,过两天又能得见了。”
是吗?他没出现,为什么她会觉得今天的快乐好像被抽走一大半,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般。
不,她应该对他有信心的,他和她都不是那么轻易被打倒的人,既然允诺要嫁他为妻,最基本的信任就该拿出来,她信他,她能等,也愿意等。
饭馆里已经坐满九成的人,伙计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尤三娘更是坐镇在热腾腾的厨房里掌杓,大堂里的伙计几乎跑断腿,但每个人看起来都干劲十足,火力全开,吆喝声没个歇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