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她的手,抓来刚刚被他抛弃的平板电脑,趴在她身边,好奇的往回滑到其中一幅图案,问:“那这个在说什么?”
小满翻身趴看着平板里的图案和旁边的解说文字。
那武术图册里,大多数都是图片,缺乏描述性的文本,所以他刚刚才翻看得很快,但偶而也有文字解说补述的部分,那些文字大多是拉丁文。
“这是德国十六世纪的一种棍术技巧。”她告诉他。
他往前翻到另一批线条较简单的黑白图案,再问:“这些搏击技术呢?”
看到那些图案,她皱起眉头,想起刚刚就是这批图稿让她烦恼了一阵子,道:“这是十四世纪的手稿,但这批手稿没有作者的名字,加上有一部分已经佚失了,真的就是一个断简残篇的状态,而且页面的顺序好像也不太对,上面没有书写页码,我怀疑之前被人弄乱过,正在想要怎么处理它们。”
“这个的武术顺序吗?”他看着平板,将所有图片缩小,然后快速的拖曳它们,“应该是这样吧。”
小满呆了一呆,把平板拿过来查看,发现他重新拉过的图案,看起来顺序确实好像比较……不对,是真的比较正确,那些人的动作看起来流畅多了。
“你怎么知道?”她傻眼的看着他。
“这些其实和我学过的擒拿术有点像。”他对她露出得意的笑,“以前蒙古不是一路打到西方吗?也许当时双方有互相研究了一下吧?”
她惊讶的道:“蒙古西征是在十三世纪,这批手稿是十四世纪的,在经过多年战争后,双方确实有可能研究过对方的武术。”
说着,她忙打开另一个资料夹给他看。
“这些呢?你看得出顺序来吗?”
“我看看。”
他伸手打开图片,快速的翻看着,一边帮她把图案重新排序。
看他眼也不眨的把困扰她好几个星期的事情一下子就搞定,她才发现她早该去找武术专家询问一下才对,但因为这些中古武术在枪炮弹药发明之后多已失传,剑击和搏击虽有流传下来,却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在这之前,她和其他人,完全没想到东方传统武术竟然也有相通的地方。看着他快速的移动着那些图片,她怀疑就算她想到要去问武术高手,那些人真的能像他这么迅速的搞定这些手稿。
它们并不是漫画卡通,没有连续动作,真的没有一点天分还看不懂。
她清楚他一定是十分专精这些武术招式,才能如此快速的分辨它们的动作顺序。
若遇到陌生的武术动作,他还会停下来研究一下,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和她解说其中的武术动作,小满边听他解释示范,边忙着做笔记,然后在他对其中的文字描述感到好奇时,翻译给他听。
结果这天晚上,两个人就这样趴在床上讨论了一整晚,从西方中古武术,聊到东方传统武学,讲到其中的相似与不同,又聊到各地的食物和民间传说。两人天南地北的瞎聊着,他的胡说八道常让她喷笑出声,却又莫名放松。夜越来越深,她真的累了,呵欠连连的,却又舍不得睡着,但最后还是不敌浓重的睡意,蜷缩在他身边就这样趴在床尾睡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来越习惯在放假时看见他。
他几乎像是住在她这里,只是平常会出差去工作。
而她承认,家里有个男人真的颇好用,老屋有很多需要维修的地方,而他几乎样样精通,就连屋顶漏水他也能轻松搞定,非但如此,他比她更懂得如何敦亲睦邻,对附近的邻居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嗜好兴趣,有几个孩子孙子,几只猫狗,他全如数家珍。
他是个爱笑的男人。
她认识的每个人都喜欢他。
偶而他有空,也会和她一起出席同事之间的聚会,参加雪伦博士的婚礼,参加法兰德教授儿子的受洗,他甚至陪她一起去了馆长母亲的告别式。
“你不需要去的。”她好笑的看着他:“就连我都没见过馆长的母亲,我去只是因为大家都会去。”
“我知道。”他打好领带,套上西装外套,走出浴室,看着她微笑:“但与其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发呆,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这话,让她脸红心热。
他低下头来,亲了她一下。
“你知道那是丧礼吧?”她提醒他。
“当然。”他朝她眨眼,“你放心,我会很规矩的。”
于是,在那细雨纷纷的星期天,他和她一起去了教堂,参加了那枯燥乏味,又让人心情低落的告别式。
他真的很规矩,甚至没有试图逗笑她,但他一直握着她的手。
离开时,她绕去化妆室,走出教堂却看见他撑着一把黑伞,蹲在路边和一个闷闷不乐的小女孩说话。
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穿得十分整齐,却哭得双眼红肿。
那把伞有大半都遮着小女孩,雨很小,并不大,但他的西装后面有大半都湿了,显示他蹲在那里已好一阵子。
她听不到他和那小女孩说了什么,但她看见他凭空变出了一朵百合花,让小女孩瞪大了眼。
他把白色的百合花插到小女孩的耳朵上,然后说了些什么。
小女孩露出了怯生生的笑容,他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小女孩伸出手。小女孩迟疑了一下,把小手交给了他。
他牵着那小女孩走回教堂,他看见她,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把雨伞交给她,无声和她说了一句话。
“等我一下。”
她站在原地等他,看着他送那女孩进教堂,半晌后,他走出来,她忍不住问他。
“那是谁?”
“茱蒂。”他告诉她,道:“约克的女儿,她害怕死掉的人。”
“约克是谁?”
“杰佛瑞的儿子,杰佛瑞.约翰森是——”
“我们博物馆的馆长。”她打开手中黑伞:“你不会以为我不记得自己上司的名字吧?”
“你就不记得约克啊。”他和她拿过黑伞,牵着她的手,走上人行道。
“约克不是我的同事。”她任他牵着手,好奇再问:“所以,你和小茱蒂说了什么?”
“她不相信天使论,比较相信死掉的人会变成鬼,我告诉她,虽然她的曾祖母死掉了,但曾祖母还是很爱她,不会因为她死掉了,变成鬼了,就不再爱她,因为爱是永恒不灭的。”
来到车边,他替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微笑:“还有她的曾祖母和她一样很爱漂亮,如果她愿意也送曾祖母一朵花,曾祖母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坐上车,看着他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那边,收伞开门上车。“爱是永恒不灭的?”她忍不住重复他说的话。
“没错,爱是永恒不灭的。”他月兑掉湿掉的西装外套,回头放到后座,笑着发动车子,边说:“噢,还有百合花是大天使加百列的圣剑,只要带着那朵花,加百列就会保护她,所以加百列手上才拿着百合花,告别式里也才会放那么多百合花。”
他的说法,让小满轻笑,“你不是说她不相信天使论?”
“有神才有鬼啊,有鬼必有神,那丫头要真不相信,怎么会害怕死掉的人?”他把车开上路,笑着说:“而且你要知道,她才七岁,就算你告诉她芭比女圭女圭半夜会爬起来开party,她也会相信。”
她闻言再笑,“你怎么懂得该如何应付小女生?”
“我有个小妹。”他禽着笑说:“小我很多岁,她在这年纪时,爱哭又爱跟,超烦人的,但那时我说什么她都信,真的超好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