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船员说,她在船上遭马大山调戏,位出锋还因此将马大山给扔下海,之后停靠风息湾装卸货物时,位出锋本想将她留在火娘子酒馆,她却在马大山怀恨在心想剌杀位出锋时,替他捱了一刀。
就因为这样,她又上了破浪号,跟着位出锋回到长桥来。
得知莫初雪只是个妓子,而且又惹出那么多事来,苏乐余打心里瞧不起她,认定她是个招蜂引蝶、言行不检点的女子。
苏乐余再回到位府已是掌灯时分,位出锋还未回府,她便去客房敲了莫初雪的房门。
听见敲门声,严世安起身应门,一开门见是苏乐余,她礼貌地欠身,“苏姑娘,有事吗?”
苏乐余微微扬着下巴,神情高傲地道:“我知道你的事了。”
“咦?”她微顿,“苏姑娘,你这是……”
“难怪你不敢说出自己的身分,原来你是个低三下四的妓子。”苏乐余毫不客气地道。
严世安向来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她做人的原则是,人家礼敬她三分,她便礼敬对方五分,甚至七分,可要是对方不客气,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苏姑娘,我不是妓子。”她直视着苏乐余,定定地道:“我本是花魁身边的婢女,不卖笑,更别说是卖身,要不是梅老顾想逼我接客,我也不会跳海寻短。”
“哼,不管如何,你都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不清不白,不干不净。”苏乐余言词尖锐刻薄,“二爷居然让你这种女人上了破浪号,还将你带回位府,一定是你色诱他吧!”
“我色诱他?”严世安感到啼笑皆非。
“你们这种女人不就是有这种本事吗?”苏乐余续道:“我听说你在船上招蜂引蝶,老少通杀,挺有能耐的。”
“苏姑娘居然把听来的话当真?”严世安神情自若地一笑,“苏姑娘看上去是个聪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苏乐余很快地就发现她并非省油的灯,从来不容有人挑战其权威的她,怒火立刻窜到了头顶。“你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在位府是什么样的地位吗?”
“苏姑娘空有权力地位,却没有足以匹配的气度,真是太可惜了。”严世安凉凉地道。
苏乐余气到七窍生烟,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下贱的妓子,你……”
“乐余!”突然,不远处传来位出锋的沉喝声。
苏乐余一震,严世安也吓了一跳,两人同时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他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神情冷凝的望着这边。
苏乐余眉心一蹙,面露忧惧地道:“二爷……”
位出锋走了过来,冷冷地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苏总管教你这么作践别人吗?”
“我、我只是……”苏乐余低下头,支支吾吾,“我听说她是游舫上的妓……姑娘,所以……”
“不管她是哪里来的姑娘,你都不该这么说话,位家不是这样待客的。”他语气严厉地道。
苏乐余抬起眼,语带试探地问道:“她……她只是客人?”
如果她只是客人,那表示位出锋跟她还不到那种程度,也还没有那种关系,她放心一些了。
“二爷别气,乐余知错了。”苏乐余说着,斜眼瞥了严世安一记,“我还有事,先退下了。”
位出锋不语,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
苏乐余一个欠身,转身便走开。
他望着她的背影,沉默须臾,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严世安,“别把乐余的话放心上,她不坏,只是骑傲惯了。”
“我一点都不在意。”严世安直视着他,“比起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她算客气了。”
位出锋浓眉一皱,“你可真是横,这样也要趁机倒打我一耙?”
“要说横,我可不及你的一半功力。”她话锋一转,“位府好大,今天进来时,走了好久才到这儿。”
“嫌远的话,我让人给你换个地方。”他说。
“不远,我喜欢清净,能多远是多远。”她望着他,“你位府除了苏姑娘,我还得留心谁?”
“你指的是……”
“你不在时,能说上话、拿主意的人。”这话,她是为了打探。
她认为假冒他身分并杀害她的人,应该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再不就是熟知他行踪的人,那人在他停靠汝安时对她下手,就是要让人认为凶手就是他,人、时、地能掌握得如此精确,必然是对他了如指掌。
“位府除了我,没人能真正说上话、拿主意。”位出锋唇角一勾,“所以你只要留心我便行。”
他说这话时,她正巧迎上了他的黑眸,心头一震,有点羞赧。
你只要留心我……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遐想的空间,他不像是在警告她,倒像是在暗示她。
“是吗?”她有点慌,却故作镇定,“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
“不只留心,你还得上心。”
严世安呆了一下,上心?这话可真有那么一点意思了,而且他说这话时,仍是一副“铁面无情、生人勿近”的样子,但不知怎地,她却有种甜甜的、热热的感觉。
她想,那一定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他并非杀人真凶。
位出锋定定的注视着她,“有什么需要尽避开口,我会叫乐余给你找个伺候的丫鬟。”
严世安连忙拒绝,“不……不用了。”
“位府很大,没给你安个熟悉的丫鬟,你会迷路的,就这么说定了。”他态度强硬的说完,转过身子,迈步离去。
苏乐余受了气,回头便将莫初雪的事说给几个身边体己的仆婢听,还命他们到处宣传,目的无他,便是要让莫初雪在位府做客时受到轻蔑,难以久待。
她在位家拥有极大的权势及影响力,凡是她讨厌的,没人敢喜欢。
不到半天时间,位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莫初雪的事了,那些仆婢们知道苏乐余不喜欢莫初雪,全都顺着主子的意,给她送膳或是收衣洗衣时,虽然嘴巴上说得礼貌客气,可态度、眼神及表情却极度的轻蔑、不以为然。
严世安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端倪,她也没拿谁出气,这些仆婢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主子不爱,他们哪敢亲近?
在位出锋的指示下,她住进位府南边的涤尘轩,此处少有人至,她一天里也难得见到什么人,不过她图清净,倒也觉得舒心。
只是来到位府了,她总得开始计划跟行动。那个陷位出锋于不义,杀害她的人到底是谁?是位家的人吗?还是位出锋生意上的对手?
话说回来,位初锋跟朝廷关系密切,手上又有不少皇朝特许的买卖跟生意,谁那么大胆敢使出这种低劣又冷血的手段陷害他?
这天用过午膳,严世安觉得肚子有点撑,走出条尘轩,沿着位府南侧的一道花草廊道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来到一座连接两间茶室的拱桥上,迎面来了三个婢女,她正想礼让她们先过,未料为首的那名婢女突然伸出脚来绊倒她。
她防备不及,整个人扑跌在地,还没反应过来,那婢女手里端着的一盆脏水就这么往她头上倒,淋得她一头一身的湿。
“唉呀!莫姑娘,奴婢真是该死。”那婢女说着这话时,眼底满是得意,还跟另外两名婢女挤眉弄眼的,像是在说:瞧,我多厉害!
严世安心里清楚明白,她们是存心要欺负她、让她难看,刚才那一脚,绝不是无心,这一盆脏水,也绝对有意。
她正要发怒,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嗓音——
“你们在做什么?!”
婢女们一听,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一个个恭恭敬敬地行礼,“贤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