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吃醋?”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嘴角难得带着笑意。
她矢口否认,“我何必吃醋,你喜欢谁、被谁倒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眼神一阴,脸色丕变,“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吗?当初你追着我转,怎么赶也赶不走,我的生活被你搅得一团乱,后来当我—— ”
惊觉自己险些泄露隐藏多年的心事,带着一丝恶劣的嗓音突然消失。
“后来……怎么了?”她小心翼翼探问。
他神情深沉难辨,话锋一转,“任医师把你转给我负责,所以有关逾越权限的问题并不成立。”
“为什么?”
“你是我学妹,我当然要特别照顾。”理由很充足。
不要吧?他的存在让她感到极端不自在。“顾医师您这么忙,实在不用抽空多照顾我。”
彼腾钧慢慢地踱到她面前,“以前你老跟在我后头学长长学长短的喊,现在却这么生疏喊我顾医师,还真让我很不习惯。”
她瞬间懵了,怎么他的话里竟有一丝小苦恼!
一定是她的错觉。
在她看来,他压根是想报仇吧。
“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顾医师大人有大量,还请谅解。”
彼腾钧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干么。你又没做错什么,不过就是追着我在校园满场跑,厚脸皮黏着我一起上课,连教授都误会你是我女朋友,只要我一个人单独去上课,教授就会当着全班的面追问你今天没一起来旁听,是不是吵架了?还劝我脾气不要太硬,不要老摆脸色给女人看,小心把你气跑以后娶不到老婆之类的,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上课还时不时用揶揄的目光偷看我,全班就我一个人笑不出来,整堂课都绷着脸才能吓退那些存心看我笑话的同学—— ”
他绝对是存心的,要她无地自容。“我好累,头有点晕,先睡了。”
她躺下床,拉高被单欲遮住因尴尬而热气蒸腾的脸蛋,没脸见人呐!
彼腾钧却蓦地伸手抓住被单一角,她抬头瞪着在眼前放大的俊酷脸庞。
“做事要敢做敢当,林紫夏,你以前脸皮厚得什么事都敢,敢趁我不备偷走我的皮夹,未经我同意把你的照片塞进里面,还曾大胆趁我在树下午睡偷亲我,现在怎么着?心虚了?”
“我才、才不是心虚呢。”她支吾的反驳。
“不是心虚是什么?”他讥诮道。
“大概我这辈子所有的冲动、勇气,在倒追你的那一年里都用光了吧。”
那一年,她单纯快乐的人生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她对大四学长顾腾钧一见钟情,她毫无顾忌、勇往直前去追求自己喜爱的男生,虽然被拒绝的很彻底,被很多人当成笑话看,但她一点都不在意,为了追爱勇敢向前冲。
但也在那一年,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最爱的母亲病逝,美好无忧快乐的青春从此蒙上了悲伤的尘。
蓦地想起多年前病逝的母亲,母亲临终前就是被紧急送进这间小镇医院里,经过抢救回天乏术。
她一接获消息马上从台北赶回来,仍旧没能见到母亲临终前最后一面,但之后却因此跟亲生父亲林盛洋相认,从父亲口中得知一些事。
原来母亲当年深深爱恋着父亲,对婚姻充满憧憬,却一直等不到父亲的求婚,因此在伤心难过之下离开东京返回台湾,二十年来不曾喊一声苦,独自扶养她长大。
她还没能有机会尽孝道,母亲却已经撒手人寰,事隔多年,心头那抹伤痛和遗憾仍在。
林紫夏的神情蓦地变得黯然,眼里染了层薄薄水光。
他将她的怅然忧伤看进眼底,她眼底强忍的泪光让他浓眉一蹙,轻声低喃,“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突然一走了之……”
这几天,他克制不了自己想见她的念头老往病房跑,逮住机会就提醒她过去倒追自己那铁铮铮的事实。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解开当年心头的困惑。
她离开之后,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没了她跟在后头缠着,他竟然该死的想念起她来,彷佛被制约了一样,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每次走在校园里都会傻傻的回头,看她会不会凭空冒出来,继续追着他露出甜美的微笑,用那双晶亮的眼睛崇拜的望着他。
在她离开之后,他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对她上了心。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教授的警告果然如数应验,他冷酷凶恶的嘴脸把她给吓跑了。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她回过神来,微微恍惚地对上他令人不明就里的阴郁表情。
“我什么都没说。”他否认。她这副悲伤的模样,他怎么好意思再问下去。
“你明明有说话。”
“看来不只脑部,你耳朵也要检查检查,我这就去安排。”甩开心头那抹纠结情绪,他转身离开。
她跳下床,上前揪住他的手臂,“顾腾钧,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存心找我麻烦。”
彼腾钧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啧,我还是习惯你连名带姓叫我,每天顾医师顾医师的,听了真刺耳。”
这男人到底哪根筋不对,讲话牛头不对马嘴的。“我真怀疑医院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叫顾腾钧的,你真的是那个让小镇居民赞不绝口的善良好医师?你摆明就是想整我,事情都过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这么爱计较?”
彼腾钧无法不承认,自己对她存着连自己都厘不清的情绪和念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林紫夏,你以前把我的生活搞成一团乱,然后一声不吭拍拍走人,这笔帐我可是等着有天要算。我等了七年,终于有机会扳回一成,怎么可能放过?”
尽避对他的态度不解,她还是认为必须替自己辩驳。
“我当时走得相当仓促是有苦衷的。”母亲骤逝,在仓促举行丧礼之后,父亲遵照母亲临终的遗嘱,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一个人留在台湾,强硬的带她前往东京。
他可不认为她的理由有说服力,“以你打死不退的毅力,跟我道别一下并不难。打通电话只需要一分钟时间,很难做到吗?”
他执意掀旧帐是吗?好,那就来吧。
“你讨厌我,我打电话给你,你会接吗?跟你坦白我离开的理由,你会在乎吗?说不定用一句‘别烦我’就把我打发,我当时的状况和心情已经糟糕透顶,实在无法再承受更多……算了,这些说再多都已经于事无补。
“总之,过去我闯了祸给你惹了麻烦、带来困扰是我不对。学长,能不能念在我们曾经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以前的事一笔勾消可以吗?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给你惹麻烦,我留在南投的这段日子会跟你保持适当距离……”
面对她一副不在意的语气,顾腾钧心头火顿时熊熊燃烧,眼神更加阴郁。
原来,他对她的在乎完全超乎预期,尽避已经事隔多年,当年被她抛下,那心头空落的感觉此时此刻依旧清晰异常。
“林紫夏。”他冷冷掀唇。
被点了名,她顿时打了个机灵,微微慌乱的对上他不善的注视目光。
“我不信你的保证。”轻松甩开她的手,他头也不回的走掉,将一脸呆滞的她抛在脑后。
林紫夏花了好些时间才回过神来。
她不懂,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他了?他以前不是很嫌弃她,把她当成麻烦看待,老嘲笑她是跟屁虫,从来不肯给她好脸色瞧……她终于如他所愿,从他面前消失还他清静的日子,他却在多年之后露出活像被她抛弃的怨怼表情,计较这计较那的,他到底哪根筋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