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治不治?”忍着被紧紧握住的痛,蒲松泽在玄殷抓住他时便默默地亲派。
“当然治。求蒲兄你帮忙,只要能治好平曦的痴症,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她的痴症是他心头上的重锁,这罪恶迟早都得面对的。
“光想着小泵娘的痴症,那你自己呢?真熬得过蛊毒?”反手一扳,蒲松泽将抓着自己的手压抵在桌,长指探触着玄殷的腕脉。
蒲松泽的话让玄殷一阵愕然,须臾后才讪讪开口:“要不是看过你不小心给刀划出血口,我都要以为蒲兄是个神仙了。”
“情蛊再加上忠蛊,三月一期,长则十年,短则七年,你以为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说话的同时,蒲松泽飞快地在玄殷大腿内侧扎了根银针。
短则七年……难怪近来每回蛊毒发作会越渐难捱,从为保平曦的命吞下蛊毒到严炽书登基,再到两年多后的现在,算算也八年有余了。看来他连多拖几年的福分都没……
暗暗自嘲,玄殷虽是笑得一脸无所谓,眼眸深处却泛着心有未逮的不甘,“蒲兄不仅医术高明,想不到竟也懂蛊。”
“我虽是中原人,可我是在南蛮长大的,对蛊自然不陌生。”松开他的手,蒲松泽起身从柜子里取了个尘封许久的旧坛子,从里面倒出黄绿且泛着异味的汁液。
“原来如此。”玄殷这才想起南蛮的确是由善使蛊的苗疆一族所聚创,随即又痞痞笑道:“那我是不是该问句『有救吗?』才不算失礼?”始终挺立的肩却颓丧地垂了下来。
将杯子搁在桌上,蒲松泽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就是神仙也瞧不透你与小泵娘间的纠葛……先喝了这杯吧,要不接下来的月圆你就难熬了。”
“我与曦儿哪有什么纠葛……”闻着怪味的玄殷皱了皱鼻,吸了口气后便将它全灌进嘴里。
“喝得还真干脆,就不怕我也给你下蛊?”
“那也好,以毒攻毒,看会不会死得快活些。”
“还说自己是天朝的丞相呢,有点志气好不好?”看不惯玄殷那副消极样,蒲松泽忍不住伸手朝他肩上拍了下。“如果说治小泵娘和帮你找解蛊的方法,要你二择一,你怎么选?”
“当然是治平曦的痴症。”像是他提了什么蠢问题般斜睨了蒲松泽一眼,玄殷不假思索地正声回道。
“真将小泵娘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拔出了玄殷腿上的银针,蒲松泽露出了贼笑,“要不这样吧,你把你和小泵娘的故事说给我听,那我就让你二择二如何?”
第9章(2)
“蒲大夫,玄殷一个人到森林里不会有事吗?”端坐椅上的平曦有些担心地开口。
“我让大灰跟着他,放心吧。”将扎在她头上的银针拔掉,蒲松泽又接着说道:“倒是你,明明担心在乎,何必苦苦压抑?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的痴症早好了?”
“我、我不该也不能爱上他的……他背叛了我皇兄,倘若我认这爱,等于是弃了唯一的亲人。”
“还是在为这点过不去呀。来,咱们到外头走走。”无声嗟叹,蒲松泽牵着平曦跨出了屋,边往那黄叶纷落的白果树走边开口说:“这世间没有非黑即白的绝对,你瞧这天空,方才明明还亮晃晃的,现在却灰蒙蒙的要落雨,可你能保证等会儿不会再见清明吗?”
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平曦看向天际的眼里有着迷惘,“可天为什么要灰?一直亮着不好吗?”
还没走到树下,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蒲松泽将已撑开的伞递给她,自己撑起另一把伞,“天不灰雨不落,雨不落植物不生,那绿意盎然的春景还怎么来?”
是不是她真错怪玄殷了?听懂蒲松泽话意的平曦不由得默然。
“人呀,常常因为害怕不安而迟疑,总想着还有明天,再不也还有后天。”他又指着山头上一块大石,“没准儿待会天劈了道雷,让那尖石裂滚了下来,你说,我们还有明天吗?”
“蒲大夫难道是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道理平曦当然懂,也不免联想起玄殷身上的蛊毒而面露惊惧。
“他的蛊毒暂时还夺不了命,你别瞎怕。我只是希望你能想透,爱在当下,远比抱撼一生来得好。”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蒲松泽兀自往屋子那头走,“不说了,你自个儿在这好好静静,我得去磨药草了。”
蒲松泽回屋后,独自在白果树下的平曦心绪像被急雨打落般纷乱难休。
严炽书让她穿孝媳丧服给玄鼎上香的事,她依稀有点印象,也因此想不透他在明知玄殷对她有情,却仍是将她送往东胡和亲的用意是什么?
苦思无解的结在心底盘绕,随着渐渐消停的雨,浮现在脑海的却是自己憨傻无知的因为有糖吃而亲着玄殷时,严炽书那铁青的脸色。
雨停了,天清了,皇兄称帝了,但和玄殷相爱,终究是不被允许的吧……
“曦儿,看玄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思绪中断在玄殷朝自己跑来的扬声呼喊,随着收伞而敛下的神情又成了傻气无知,平曦漾出了甜笑,“玄哥哥去哪里了?都不带曦儿一起。”
“因为曦儿得留下来给蒲大夫治病,所以玄哥哥才没带你一起。”说着,玄殷揽着她往树下一坐,赔罪又献宝似地从怀里掏了堆红艳的莓果出来,“玄哥哥虽没带曦儿去,但可给曦儿带了礼物哦。这野莓很甜的,曦儿一定会喜欢,快尝尝。”
真的很甜!唇齿间的甜是因那喂进嘴里的莓果,而泛在心里的甜,却是因那百般怜宠呵护的心意。平曦情不自禁地抱住玄殷,像过往般天真无邪地撒娇:“就知道玄哥哥最好了,莓果真的好甜好好吃,曦儿最最最喜欢玄哥哥了。”
“玄哥哥也最喜欢曦儿了。”即便只是句简单的傻话,玄殷仍是既欣慰又开心。
“明天玄哥哥再带曦儿去采好不好?”开始接受治疗的她,能这么信任地赖着他的时间还能有多久呢……
“好。”开心地紧紧抱着他,平曦只想暂时抛却那些难解的愁绪。
风徐徐吹来,翻黄的银杏叶落了两人一身,却没有人想伸手挥落,时间彷佛在此刻静止。
仰头望去的浮岚暧翠,抱在怀里的温度,让玄殷不禁也向往起山中无岁月的静好,“曦儿,如果要你跟玄哥哥住在这里一辈子,你愿意吗?”
我愿意!心中急切应允,将脸埋在玄殷怀里的平曦却是闷闷地开口:“可是曦儿想皇兄……”她是真的想严炽书了,想看着他的脸问他为什么,想跪在他身前求他允爱。
嗓音微哽的回答让玄殷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好压抑心被紧揪的那股酸疼,“我知道……等曦儿病治好了,玄哥哥一定带你回宫,一定让你见到你皇兄。”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怎么可以忘了她就算再痴再傻,也始终记挂着唯一的亲人?怎么可以就忘了严炽书盼亲妹复原的那份渴望?
午后的甜蜜像偷来的时光转瞬消逝,平曦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时辰后的满月升起时,那个抱着她承诺一定会带她回京的玄殷,竟然就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了。
“呜……你起来,你说要带我回去找皇兄的,你说无论如何都会紧紧牵着我的……”仓皇失措的平曦泪如雨下地死命摇着玄殷的手,“呜……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笑狐狸你听到没有!”
浑身剧痛及涨欲的煎熬让玄殷面无血色,心神涣散地没注意到平曦喊他的方式,只知道她一直哭喊,他用尽全身力气困难地出声安慰,“曦、曦儿乖……不哭……玄哥哥没、没事……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