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注在增进琴艺上的平曦压根没察觉有人造访东宫,直到感觉一股炙人般的灼热视线像盯着猎物那样直瞅着她,她莫名地有些仓皇,不自在地顿了捻拨琴弦的指。
琴声乍止,玄殷这才惊觉自己竟看她看到出神了,虽然心底有些臊意,可他却是端着痞笑表情朝平曦走去,轻佻地伸手捏了她白皙的女敕颊一把,“曦儿真是越大越漂亮了。”
细眉微蹙,闪避不及的平曦啪地将那无赖的手挥开,不无气恼地开口:“少动手动脚的。皇兄正在后院喂鹰,你知道怎么走。”
“我也不想呀,可不知为何看到你这女敕得出水,粉得像桃子般的脸颊,我这手就发痒,忍不住就想掐个几下。”说着说着,玄殷长指又往平曦身上伸去。
早有防备的平曦很快的侧颊闪过,同时起身离玄殷几步远,纵使极力想压抑情绪,却仍是气恼地涨红了脸。“你、你这人怎么就是这么无赖!”
平曦气恼却又拿他没辙的模样,让玄殷瞧得颇乐,也暗自觉得有丝满足。
这几年来,她的性子渐转清冷,他知道是当年出宫那回事让她有了转变,这并不是件坏事,对于处在充满噬人斗争的宫廷之中,这样自保的改变可以说是好事。
可看在玄殷眼里总难免心疼不舍,他还是喜欢她原本天真活泼的性子。也因此他老爱以言语或无伤大雅的举动逗惹她,看她气得皱眉鼓颊,也好过见她总端着清冷微笑,像株碰不得的高贵花儿好。
“我这不就是……”
玄殷才想再开口逗她,本该在后院的严炽书却先走了出来问道:“玄殷,找我有事?”
看到严炽书,玄殷不禁暗暗月复诽,喂鹰可以喂久点嘛,就不能让我多同心上人聊几句吗?月复诽归月复诽,玄殷还是正色回道:“筋骨有些疏懒,找你一同练练骑术。”
一个眼神交会,严炽书心神领会地命人备马,一旁平曦连忙开口说道:“皇兄,曦儿也要去。”
“傻女孩,驭马狂奔这种汗湿全身的事是男人才适合,你跟什么呢?还有,昨夜皇兄让你抄的《诗经》,你好像还没写完吧。”淡淡笑道,严炽书心想实在不是他迂腐地认为女子就只能绣花弹琴,只是有些事真不适合她参与。
“噢……好啦。那皇兄要小心点,别伤着了。”无奈地拖长了音,平曦不太甘愿地嘟了嘟嘴应道。
“你也太小看皇兄了。去吧,皇兄回来要看到你写完《诗经》。”说完,严炽书便跟玄殷出门了。
安静的竹林里,玄殷还在拭着汗,早几步到的严炽书便倒着茶开口:“什么事?”
“不是让白鹗给你传讯了吗?”翻了翻白眼,玄殷端起茶,仰头喝一大口。“父皇要收回兵权的事,我知道。”浅浅应道,严炽书老僧入定般地冲起另一壶茶。
“知道你还这么淡定?”严炽书的回应让玄殷差点跳脚,他这都是为谁忙为谁紧张呀!“虽说那五万兵权不算多,但没了那些,你拿什么夺回天下?”
“预料之中,不意外。”严炽书不是不紧张,只是他向来情绪不外显,习惯了以沉定内敛来处理事情。但看玄殷那想翻桌的表情,他也只好再续道:“抽了兵权后,老狐狸的下一步你觉得会是什么?”
如果不是对严炽书有相当的了解,玄殷真会拿杯子砸他脸上,要他认真点。“让你这太子在眼前消失,拥立三皇子继任太子。”
“也就是说这宫中我已不能待了。”指尖轻抚杯缘,严炽书在几瞬的盘算后又开口道:“他既容不下我,那就成全他吧。”
“你打算离宫?”闻言,玄殷不免意外,有些弄不懂严炽书的下一步棋。
“四大边关的兵权绝对胜过五万。你爹的人脉应当能有所助力。”
原来严炽书打的算盘是这般,思量了会儿,玄殷便又开口:“可四大边关里,西塞和霜北两关的将领是老狐狸的人马,这步妥善吗?”
“这才称得上是种挑战。”
“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将收合的檀扇在手心握紧,玄殷非常努力地压抑着想揍人的冲动。
看着玄殷明显冒火的脸,严炽书忍不住嘴角上扬,他这个好友还挺好逗的。
“都有。四关中与老狐狸最不对盘的是哪关?”
“居南关。”虽然不如严炽书沉得住气,可玄殷的天资聪颖也不是假的,在回话时便已开始思忖如何让严炽书能如愿被眨至边关,却又不会是到西塞关或霜北关,放点居南关将领仇荆与严炽书间有老鼠冤的风声,应该能煽动老狐狸的心眼。
“那就居南关吧。再过半年我届弱冠,便是时机。”
点头低应,玄殷在喝了杯茶后又突然开口:“你到边关去,那平曦呢?你也要带着她去吗?”
闻言,严炽书顿了下,对于玄殷比他这亲兄长还要先想到亲妹感到意外,想来他对平曦的喜欢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呀。“你这小子,原来生着受虐性格呀!曦儿从小到大就老躲着你,真碰上了也少给你笑脸,你竟也恋上她了。”
斜睨了严炽书一眼,玄殷有些受不了地说道:“你是想我跟你说『我想睡你妹子』才甘心吗?”
“你敢!”虽是亲如兄弟的知交,可一听到自己捧在手心上疼的妹妹被下流的觊觎,严炽书还是不免恼火。
“有你这傻爹般的兄长护着,我哪敢呀!”佯怕地缩了缩身,摇起檀扇的玄殷又接着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打算带着平曦到边关吗?”
“此行一去不知期,会面临的考验与挑战也难测,带着她去,怕是难以全心护她,也恐怕自己无法专注一心。”眉心轻蹙,严炽书虽是在两相权衡下做了决定,心中却也难免担虑。
“真要将平曦独留宫中的话,最好低调到让人忘了她的存在,以皇上对她那无关紧要的态度,让她避居佛寺或许安全些。”
玄殷的提议,严炽书颇感认同,而那一心顾虑平曦的想法则让他忍不住开口:“要不我同曦儿说清你反间的事吧。”虽然他私心也不愿亲妹蹚入这汗水,可看玄殷恋得这般辛苦委屈,他也过意不去。
“别了吧。就算能让她对我改观,但身为反间细作的我,在这当下又能给她什么?只要能让她在这暗潮汹涌的斗争结束前,安然地活得快乐些也就够了。”望见玄殷眼底那份坚定,沉默的严炽书心下有些了然,无论是自己的手足亲情,抑或是玄殷那份男女之情,让平曦单纯无忧的活着,都是他们不变的希望。
“这胭脂擦在公主脸上真是糟蹋了。”
参与完严炽书的太子冠礼,平曦阻止了青芙的随侍,独自到主殿外的园子里散心,一想到冠礼开始前玄殷见着她时说的话,她心里就忍不住气闷。
从小便在严炽书身边耳濡目染的影响,再加上髫年时那场有惊无险的意外,这几年平曦性子越渐清冷,很少有什么事能牵动她淡然的心思。唯独那个从小到大就喜欢捉弄她、逗惹她的玄殷,总是会扰乱她平静的心湖,惹得她又气又恼,偏又拿他没辙。
偏偏皇兄却与玄殷交情甚笃,她再怎么避也避不掉与玄殷碰面的状况。明明只要有人妄想碰掉她一根汗毛就会使狠招对付人,像只雄鹰般将她眷护在羽翼下的皇兄,却从来不曾阻止玄殷坏心的欺负,就算她不甘地皱着张脸,皇兄也只会笑笑地对她说:“他是喜欢你、想疼你才会这么逗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