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煜轻笑,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她答应将心给了他,还真是给得彻底;说要拿他当敌人,却还这么替他着想,令人舍不下的傻姑娘哪……
“假若能救你的只有他一个,我也只能暂且按捧下来了。而且,他是你十一哥,甘冒风险为你而来,我若伤了他,你会难过。”
伏云卿一愣,俏脸贴在他胸前,埋得更紧。还好他还活着,否则她不知道还会无知错过多少事!他对她的用心,到底还有几件是她不知道的?
她喜欢他、好喜欢他,她不要再次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了……
“谢谢你,杭煜。”
伏向阳略感诧异地不住摇头。“那么,杭煜,你又是怎么逃过北边的陷阱?我的一举一动果真都让你看穿了吗?”
“不,那只是因为……我没能等到北门全开,便走偏门冲了出来而已。其他士兵没能跟上,还被困在里头。看起来,要修缮好应该会花上一些时间。”
站定伏向阳面前,两人对视许久,最后杭煜语气和缓地低了头,故下伏云卿,扶着她站直身子。“请你帮她看看伤了哪里吧。房里的血迹不少,我担心——”
举起手,不客气地打断杭煜的话,伏向阳眼间满是释然。“十四弟,我说过他会乱了方寸没错吧,竟没注意到那是假的。不够沉稳,这样你还要跟着他吗?”
“对不起。”伏云卿偎在杭煜胸前,任他揽着自己肩头,双颊缓缓浮现红霞,迎上杭煜专注凝视,而后羞怯地将脸别开,垂得极低。
“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会缠着他的。十一哥……求你别伤他。”
“真是!你有了夫婿便要忘了兄长吗?我若伤了杭煜,恐怕有人不饶我了。
就算为了你,不谈也得谈和了。你猜得没错,六哥七哥都打算出兵进京。原以为东丘若敢往北侵攻,我会挡下他,让六哥七哥方便行事。不过或许已没必要了。”
语带抱怨,他拉过伏云卿的手腕感觉脉动,停了一会儿,伏向阳看着杭煜,敛了笑意,冷道:“你若敢辜负她,教她落泪,我随时会把人带走。”
“我不会让你有那机会的。”杭煜手上劲道猛然加重,像是深怕伏向阳抢人。
伏向阳摆了摆手,退开几步。“希望如此。这次,我就姑且让你一回,毕竟她毒伤还在复原中,需要东丘药材,她还是留下来得好。”
“十一哥,谢谢你的成全与谅解。”一时语塞,伏云卿眼底一热,眼前迷蒙,随即强忍住。
杭煜搂她搂得更紧,一点一点地吻去她盈眶热泪。“别哭。留在我身边,我承诺你,你在一日,我便不会与你哥哥们为敌。”
伏向阳翻身上马,看着再不分离的那两人。“杭煜,你言出必行,是吗?”
杭煜抬头,轻轻挑眉,推敲着伏向阳弦外之音。“……是。”
“就算已结为亲家,该给的还是要给。”
“黄金万两,我会让人送过去给……十一哥。”
像是欣赏杭煜的识时务,伏向阳点了点头。“那安阳城中的姑娘?”
“敢问,十一哥想带走的是谁?”杭煜防备地将怀中的伏云卿紧紧环住。
“她还没到,我在等她来。”伏向阳颇感无奈地摇头苦笑。
“她是指?”
“她脚程慢,容易迷路,最近身子虚了点,人还没到。我会尽量将她挡在城外,免得杭想你面子上挂不住。你也知道,那家伙冒失得可以,就怕她无视规矩,坏了你的顾忌。还说我太宠妹子,你自己也不遑多让,才让她那性子老是改不掉。”
听着伏向阳忽然变得多话起来,杭煜和伏云卿疑惑地对望一眼。
“难道你等的人是……”
“杭、明、心。”
杭煜神色骤变,踏前急问:“她遗活着吗?是受了伤还是生了重病?”
伏云卿险些想当场晕厥。“她在你那里?十一哥,这玩笑开不得哪。”
“我从来也没说过她死了,不是吗?”
伏云卿不免有些哀怨地垂下眼眸,紧盯着杭烦至今仍缚着布巾、伤未癒的右手。“十一哥……你确实没说过她死了,但我每次问你,你怎么老不答话呢?”
“因为当时的她确实像是死去,我用了足足三年,好不容易才让她恢复过来;可是她误会了,便自我身边逃开……不过,她定会寻来安阳的,为了再见她王兄一面。”
伏向阳咬着唇,似有懊恼。先别提那些。若见了她,你们自会明白漳三年的缘由。快回城吧,即将落雪,路会变得难走。今后的事,过几日再说吧。”
“好,先回城。”杭煜紧紧握住伏云卿的手,引领着她上了马,同乘一骑。
靶受到她确实紧偎着他,他扬鞭一喝,转进安阳方向,难得地马速并不快。
虽然不知道将来还有多少麻烦事必须了结,但至少她在他身边,那便足够了。
大掌握住她纤手,他轻声说道:“唯音,答应我,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再离开。”
“嗯,我答应你。”她枕上他宽阔的背,贪恋地牢牢拥紧。“我不会离开,我们……再不分离、再不分离。”
细雪飘了下来,掩去回头的路,伏云卿颊上能感觉他传来的温暖,寒意不再。
眸中水雾迷蒙;她的前方,除了他,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也不需看见其它。
视线朦胧,定是因落在脸上的粉雪很快化成了水,沿着她双颊流下,才会濡湿了他的背,因为她眼中不断涌出的热意,那是满满的欣喜,不是泪水。
从今以后,她不再怕严冬寒意,因为有他在——
这将是安阳城的最后一场雪。
朝阳升起,漫漫长夜将过,冬日已远。
终章
傍晚,琴声徐徐缭绕在安阳城的高墙上,如花似玉的弹琴姑娘偶尔会因为右手两只指头的不大灵光而微微蹙眉。
不远处,两名年岁相仿的青年对坐品茗,东一句西一句地谈天说地闲话家常;说得累了,两人带笑的温暖目光不约而同转落在琴师身上。
“随口胡扯得也没词了,你要想问话得趁早,她这一曲,没剩多少了。”
“果然是瞒不过十一哥。我不过是想问问,之前总以为……也许当日十一哥本来就没想过要带走她呢。”
东丘王杭煜笑得有些玄妙。“十一哥是打算试我……还是试云卿的心意?”
“何以如此猜想?”大齐海宁王伏向阳脸上的银制面具盖过了所思所想,只能从微微扬起的好看薄唇,猜出他心情似乎颇为愉悦。
“因为,十一哥只向我讨了一个人回去,而不是两个人。”
伏向阳但笑不语。等了一会儿,又喝了口茶,才悠然开口:“当我听闻十四弟嫁给你之时,我就知道怕是带不回她了。她若甘愿嫁你,我自然带不回她;可她性子刚烈,若不甘愿,当真被逼急了……我一样带不回她。”
杭煜微地挑眉,毫不讶异。
“当年九王兄登基问政后,咱们四人里头,真正对他全然毫无芥蒂、无私服膺的只有她一个。妹婿,这回她好不容易真正为了自己一次,今后十四弟……就托给你了。记得绝对别让她知道六哥七哥……是为了此次她让九王兄害惨而动怒决心讨伐昏君。她会伤心的。”
伏向阳敛了笑,语气严肃而沉重:“把她拖在安阳就好,别让她再参战,逆天之罪全由我们三人承担。不过……这对你与西北方昭武国的同盟是否相违背?”
“十一哥竟连这事都知道?”杭煜眼眸底下有着不易察觉的警戒。
“怎么说……我也得顾着别让人打了自己领地啊。这点军情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