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咽唾沫。拐弯抹角不是她本性,一咬牙,傲然挺直身子迎向他。
“我以为,王上是为了想见某人而来。”
杭煜轻笑不语,仅只淡淡扬眉,站定她身前,用铁箍般的臂膀将她围困在墙面与他壮硕胸膛间,大掌却再轻柔不过地撩起她颊边垂下的鬈发,在指间不住把玩;嗅着盈绕在馨软身子上的花香,他勾了勾唇。
他不是早知她不同于寻常女子?“……你继续说。”
“王上想见的那个人……身分极高,深居简出,平日不轻易得见。”
“或许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大掌来到她纤颈,似揉似抚,最终覆住。
“大齐重华王,伏云卿。”才出口,她就让他霎时转冷的神情给震慑住。那凛冽眼神她见过,就像当初从井底捉住她、打算惩治刺客时的无情眼神。
“你还知道些什么,嗯?”宛若随时要掐断她细弱颈子,掌力转瞬加重。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王上为何执意追捕重华王,唯一知道的,是东丘大军之前连下数城不断猛攻,安阳城一落全变了样。王上与伏云卿究竟有何过节——”
顿时,她所有声音突然出不了喉间,他大掌紧紧扼住她,几乎令她气窒。
“唯音,你不该逼朕出手的。”他略略俯首,在仅剩寸许的距离定住;再近,立时会贴上她粉女敕樱唇。俊美笑容状似无辜,打量她的眼神却极为阴鸷。他手劲梢绂却不放开。
“你聪明,却太过耿直,是朕平生所见最有趣的女子,要是不赶快在你身上落下缭铐,只怕夜长梦多,哪一天就让你自朕手中溜走。”
“所以我、我猜对了?”话不敢说多,因她唇瓣一动,就能感受他同样柔软炽热之处。
彼此气息交缠着,分也分不开,心脉乱了,藏不住自己,挡不住对方。
他没给她答案,倒是看着她的手足无措笑了,语音嘶哑:“过去,从不曾有男人这么碰过你,朕是第一个。”不是问话,而是肯定。
“王上、王上打算对唯音……做什么?”他的手……做什么一直碰她?
“你聪明,再猜。”粗砺指头沿着她樱唇抚弄,柔柔描绘唇形,颊上犹带笑意。
“唯音愚昧,不知道王上打算做什么,只知道……只知道王上此刻不会对唯音胡来。”她咬牙转过头,任凭他烧灼的唇欺近,轻柔拂过她脸颊。
“……何以如此认定?”伴随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轻叹。
“因为那绝对会让王上失了乐趣;王上宁愿欣赏困兽之斗,远胜一剑了结猛兽性命。”
杭煜一怔,松了手,而后大笑退开。“哈哈哈……唯音,你还真是直言不讳,率直得可爱。瞧,朕没说错,聊一聊,你便知道如何与朕相处、逗朕开心了呢。”
“若无要事,唯音告退!”趁他退后一瞬间,她匆忙绕过他,往外直奔。
这次杭煜没拦阻她,任她离去。他脸上笑容渐敛,眸光中有着惋惜。“不过啊……唯音,聪明如你,怎么竟没发现,犯下错误的,可不只兰祈一个人明……”
第6章(1)
自封井后,驻紮城内的东丘士兵突然增多,不分日夜,弥漫着紧张气息。
难得放晴,天气稍暖,杭煜一早便到城下监督东门重建防御工事。伏云卿藉口吃腻伙食,任性地要两名丫头想办法找些新奇美食,把人早早打发走。
“终于只剩我一个了。”这阵子,她四处走走看看,并非无聊打发时间,而是将东丘士兵的作息打探清楚,例如哪些时候长廊会有无人空档,她都悄悄记下了。
她换上行动轻便的衣裳,忍着寒意离开暖和房间,趁士兵交班之际溜了出去,确定身后没人跟着,这才小心翼翼遁入长廊尽头某个房间,那是以前作为书库之处。
她走进内侧,伸手推动里头看似牢靠的岩壁,顿时岩壁翻转,出现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长通道;往里,深处一片漆黑,她却毫无惧色地踏了进去。
手中未持灯火,看不清前方路,她脚步却未曾停歇。
这安阳城是她授意监造,一切大小细琐事项,她还不清楚吗!
“在安阳城中,哪怕你要藏任何东西,我都能找出来。进宝物库也好,军机库也好,不是只有一道门。杭煜呀,你可也犯了个错——这座城,可是我的地盘。”
杭想执着要抓重华王,但伏云卿弄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而重华王已死的现在,他便处处逼迫可能跟重华王有关系的她。这执着大有问题,根本像是深仇大恨了。
不论如何,或许能从他由东丘国带来的东西之中,找出丁点线索。
城内有几个房间派有重兵把守门外,就她所知,其中有宝物库、军机库、兵械库。“不过……宝物库应该把守最严,先去那里头瞧瞧好了。”
她虽不若几名王兄承袭父王的威风魁梧、武艺拔尖,但她唯一还值得夸耀之处,就是强记;任何东西,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能钜细靡遗刻进脑海里。
所以,她喜欢学习,学水陆工事、学农桑工艺。王兄们领军攘外,她便在内安邦;她与其他皇子们所学不同,跟不上大齐崇武风气,却能成为大齐治国的支柱。
当初安阳城落之时,她命人烧毁所有军机图,包括她辖下东九州所有城池关卡的各式秘图,没让东丘得到任何机要军情;不过,她脑中早已清楚恪下一切。
左弯右拐的,她来到了宝物库。拿出打火石点燃墙上火炬,在摇曳火光中,她好奇地四处打量。东丘王视若珍宝的东西会是什么?
东西不多,四周架上没全摆满,但正中央铺着绸缎的桌面上,有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是……紫檀琴和……两册琴谱?!”
她诧异往前,拿起桌上书物,飞快翻看。“这字迹……是欧阳先生!”
还记得幼时母妃少笑,惟独听见琴仙欧阳望的曲子才会为之动容;父王便将琴仙请进宫中,封为大齐乐师首座;而后十年,她与七哥都跟着欧阳先生学琴,琴艺均由欧阳先生指点;不过欧阳先生从不肯收他们为弟子,所以不曾师徒相称。
案王驾崩前几年卧病在床时,听说先生要寻传人,便辞官离宫,此后下落不明。
想起过往,她不觉笑逐颜开。父王爱陪母妃一同听琴,最早她开始练琴,只为搏得父王欢心;她领悟力不若七王兄,但记忆超群,加上肯下工夫苦练,倒也让她练出点名堂……不过,她不是天赋异禀,只是肯学罢了。
笑容倏忽黯淡。欧阳先生总挂在嘴边的一句:天才易招忌。以前她不明白,直到因父王疼宠而引来其他人嫉妒,几名皇兄陆续遭人暗算出事,琴艺超绝的七王兄甚至双目成残……
一咬牙,她不再追忆过去。现在她该专注眼前的事才对。杭想……认识欧阳先生?
“这曲子是欧阳先生离开后才谱的?先生从来擅描景,这一曲描的是……大齐?岩山峻岭、溪壑飞瀑、沃野绿林、寂寥枯沙……像旅程风光,由西往东走?”
她沉迷其中,指头早已在身侧挑拨起来,眸中满是惊异。曲毕再换一册。
“这第二首曲子的风景……春华夏艳、鸟兽虫鸣,好不热闹……感觉我没见过……对了,谱的是东丘国的气候!先生进了东丘,没错,定是如此!听闻东丘夏、春、秋、四季暖和如画,了不得,一切景物彷佛在眼前栩栩如生。绝妙,不愧是琴仙欧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