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需这么做。”杭煜笑得宛若寒冬冽风,冷如冰刃。
“天下人都以为钥匙只有王都里那一把,而天领的高官中,包括你、副都察、天领左右巡守四人,人人都以为朕暗中给了自己那“唯一的”一把钥匙。所以,用不着偷盗别人的。何况,会急着用这把钥匙的,只有你——几天前,有个富商最后出了五千两,好不容易才买到一株药草不是?此时此刻,你还要狡辩?”东丘王的连环布局,扣得亍鷔吉面无血色,一时骤然月兑力,跌坐在地。不待臣下求饶,杭煜不耐烦地背转过身,迳自往外走去。
“看在你是姑姑驸马的份上,别太难看了,朕留你全尸。你自裁吧。”
“卑职……叩谢王上恩德……”随着亍鷔吉沮丧的回话愈来愈弱,眼中杀意却再也藏不住,他拔出佩刀追上踏出门槛的东丘王,怒道:
“你断了我活路!我也不让你活着,受死吧!杭——”
他话未完,不知何时静候在门边的一等校尉克伦早已挥出弯刀,霎时,胆敢行刺王上的逆谋人头应声落地。
“主子,叛贼已按吩咐处置,克伦覆命。”从小苞随主子,克伦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惹怒主子。“长公主那里派人回话了,只求先王御赐的免死金牌能保住小鲍主一命。”
“果然如朕所想。”杭煜轻叹。姑姑纵容姑父贪赃枉法已不是一日两日,这算是咎由自取吧。“传旨着刑部去办,将长公主与其女废为庶人,府邸上下一干人等全逐出京城,再不许回京。”
“属下这就去传。此外,飞卫来报,已经查到主子想找的那名姑娘下落。她中途换过两次马,最后确认她进了西方边城玉田城中……”克伦顿了下,不大确定王上听见后续这消息会否不悦。
“潜入了近来名声大噪的勾栏院,醉月楼。”
醉月楼中庭聚集了许多人,有男也有女,个个面面相觑,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突然出现大批官兵包围醉月楼,不准任何人出入。
“主子,照您早先吩咐,追到此处当下便已将醉月楼封了,至今无人能离开。”克伦小心地看向来时一路上若有所思、不笑不语的杭煜。
他们快骑自天领赶来边城,虽不算远,也仅花了不到半天光景,但醉月楼平白无故让人团团围住,不论是谁都能猜出这会儿将有大麻烦,原先还骚动不安的嘈杂众人在瞧见杭煜带着禁军现身时,自动让路分成两半,霎时静默下来。
“属下已令楼中不分男客花娘先聚集在此,除了重病之人外,其余的先等候主子指认。”
左半是花娘,右半是男客;环顾了四周人们的装扮,杭煜冷笑了起来。“这些女人个个蒙着脸是怎么回事?克伦,你的好主意?”假使克伦这么做是为了方便他找出蒙面女贼,就白跟了他这些年了。
“不、不是。主子眼力绝佳,毋须花费这工夫。”克伦的预感成真。不知何故,从来也没对哪个女子另眼看待的主子这次确实不大寻常,似乎有些心烦。
他连忙解释:“最近醉月楼兴起一股异国风,说是模仿邻近的大齐闺女习俗,让花娘戴上面纱半掩容,可以增添若隐若现的乐趣,听说客人还颇捧场——”
“哪个不好学,偏学大齐!”杭煜厉声打断克伦的解释。
从来大齐自恃一方霸主,常年欺压周遭小柄;尤其月前大齐新帝登基,竟要各国称臣上缴年贡,否则扬言两国决裂,简直可恶至极!
甚至他半个月前派了东丘使节前往大齐议和,才刚进最东关口下安阳城,便不知缘由地不被搭理,冷落了半个月,迟迟不让他们前往大齐京城,姿态委实骄傲。
察觉主子脸上阴霾骤聚,克伦连忙向后一挥手。“快快!还不让这些女子除去面纱,列队站好——”
“不用多事。”杭煜甩开心上那没来由的烦躁,知道不能让怒气乱了思绪,于是语气放缓,重新下令:“只要带上自前天夜里一日一夜未曾出现在人前、无人见过一面、彷佛不在此地的人过来就好。离开这么久的,应该没几人。”
“遵命。”克伦转身,急忙押着醉月楼的鸨娘嬷嬷到后方问话去。
杭煜自怀中取出那日遗留在多宝阁的香囊,定睛细瞧,原先还不明白上头绣有一把琴是何意,现在似乎能串连起来了。如果他没记错,大齐习琴之风鼎盛,境内多有琴仙庙,那香囊上的琴绣得维妙维肖……原来是揽客的新招。
结果那名特立独行的女子,会是这里的花娘?答案如此简单?
“主子。”克伦回到杭煜身边回话,“只有一人符合不在现场的条件。据说这里的头牌花魁艳儿几天前身子不适,身边丫鬟曾出去寻药,直至昨天夜里才有人瞧见她回到花魁身侧侍候。”
“花魁……”声音中有了一丝了悟。
“她身边的丫鬟。”克伦尽责地出声提醒。“那名可疑的丫鬟现在就在左方最末排,您瞧她头低垂着——”
“可曾留意那花魁是否曾出现人前?”
克伦搞不懂主子怎么老执着在花魁身上。“问了。她曾抱病接客,前夜还隔帘奏了一整夜的琴给来自大齐的商队老爷们听。”
“就是她!”杭煜眼中精光一闪。“她不在此,人在何处?莫非正佯称病着躲在厢房里?”
“是。说是怕让他人也染上风寒,人在东边阁楼——主子!”克伦连忙带着下属跟在急往东面厢房走去的王上身后。
“琴音这回事,要找个人代替还不容易。至于为什么朕认定那女贼是花魁……”杭煜脸上不掩笑意,甚至还有余裕向追上来的克伦解释。
“克伦,随手便能拿出价值不菲的夜明珠,不该是出自个丫鬟的大手笔。不过,这花魁的身价也未免过高了些。呵,她故布疑阵,让追查的目光落在丫鬟身上,不过可惜,朕没那么容易受骗。”
发现士兵找到追捕目标的同时,人群中也跟着起了骚动。“到底是谁说要来这里开开眼界的!?现在都超过和人家约定的日子了,这下我生意还做不做!混帐!”
“老爷!您别再打他出气了,打了一天,小狈子都快被您踢到断气啦!辟爷面前闹出人命就糟了!您息息火吧!”
某家老爷被拦了一整天已经沉不住气,猛踹身边的书僮发火,旁边的家仆连忙拦着:“喂!小狈子别昏过去哪!快来人帮帮忙!”
上了阁楼的杭煜主仆越过雕花扶栏,也望见了中庭里那场闹剧。瘦弱的书僮被踹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要看不出人样了。
克伦连忙上前请示,急着逮人的杭煜仅是扬手让克伦传旨放了其他人离去。穿过几间厢房,确认来到标的之处,杭煜猛地一把推开房门,无视礼节地大步来到榻前,见着落下的床帷便毫不客气地掀了起来。
“逮到你了!泵娘,这赌注你输了——”
床上佳人虽带点病容,却依旧美艳动人,见到有人打扰,本没特别惊慌,但一望见来人的笑容敛下转为冷冽冻人,立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最好说清楚你是谁!”这么丰盈妖娆、风韵十足的女人,与那位姑娘根本差了十万八千里。该死!就算只是一双眼睛,他也不可能错认!
“奴家是艳儿,醉月楼的头牌——”
“是谁让你称病躲着的,还不快从实招来!否则,朕立时踏平醉月楼!”他猛一拍桌,竟将八仙桌拍裂成了两半。